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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为了自由和正义——诗评家谢冕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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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为了自由和正义——诗评家谢冕访谈 
                   谢冕/素予

一个人的新诗史:
诗歌的理想是自由,倘若离开了自由的表达,我们可以不要诗.

  素  予:您从1958、1959年就有《回顾一次写作——新诗发展概况》,后来一直研究新诗,到1980年写出《在新的崛起面前》即“第一个崛起”支持朦胧诗,直到现在一直进行新诗的研究和探索,作为新诗发展的亲历者、见证者、引导者,在与新诗同生共长的过程中,您觉得有哪些得与失?
  谢  冕:我从少年时代就喜欢诗,有古典诗,也有新诗。古典诗,它站在高处,我是仰望的;新诗就在我身边,很亲切。古典诗好像一座高山在那儿,我觉得我很向往,但是心向往之而不能及;新诗是身边的,好像就是朋友,对新诗本来就有一种很亲近的感受,大概也是由于语言的问题,因为我们用的是现代汉语。应该说我从少年时代就是诗歌少年,很喜欢诗,而且也学着写。年纪大了对成熟的人生回顾起来,我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幼稚,那么天真,居然写了那么多。但是那种感情是很淳朴的,对新诗很热爱。我从新诗当中懂得了一个道理,即诗歌和人的情感、和人的内心世界是有关系的,特别是和自由的内心世界、一种无拘束的情感是有关系的。倘若离开了自由的表达,我们可以不要诗。正是因为诗歌是和心灵非常接近的一个文体,所以我们很喜欢诗,热爱诗。我是受到了“五四”新文学、“五四”新诗革命的一些前辈的影响的,我觉得他们能够把自己的内心世界表达得那么充分,那么无拘无束,这个境界实在是太美好了,我也要学。那时候,我知道胡适,知道郭沫若,但是后来出现了一些新的诗人,何其芳、卞之琳、林庚等,我觉得他们的表达更契合我,和我更加靠近,我就是这样接近了诗,学习诗,梦想做诗人。
  我17岁的时候,中国大陆解放了,我自己也投身革命,穿上军装,那时是非常自觉自愿的,也是很真诚的,几乎没有任何一种世俗的考虑,就是我要告别旧中国,我要建设新中国,因为旧社会对我来说非常深刻的感受就是饥寒交迫、路有饿殍的一种状态。进入新社会,我面临着一个非常大的新问题,即我如何自由地表达我的内心世界,表达我所向往的自由。我认为诗歌的理想就是自由,新诗尤其要自由地表达内心世界和情感世界。我遇到了一种幻灭的感觉,这是非常矛盾的一种心情,一方面我非常热爱新的社会,但是我又在这个新社会当中不能自由地表达,觉得心怀恐惧。这是当时我由少年转入青年时代最深切的一种感受。从那以后,虽然我还写,但是我所写的不是我想写的,我是按照一种理念、一种号召来写的,那不是真实的我,而且“我”也消失了,“我”的消失是最严重的一个事件,诗不能表达一个活生生的、有活泼的思想和情感的我,那是最可怕的一个事情了,不幸这个事情发生了。这就是我最终放弃了诗歌理想、放弃写作的一个最根本的原因,我不能自由表达,如果那样写下去,我只能是三流四流的诗人,一流二流的诗人我做不到。有些人说新诗的路越来越宽广,其实不是,是越来越狭窄,甚至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长话短说,我经历了这些以后,它的标志就是我放弃做诗人,一种恐惧感,一种紧张感,使得我放弃作诗。
  一直盼望着,像你说的20世纪50年代《回顾一次写作——新诗发展概况》,那是很复杂的一个产物,也可以说是少年无知,受到一种号召,那对诗歌历史是一种歪曲的写作、歪曲的表达。那也是历史的产物,一种非常曲折的、充满了内心矛盾的产物,现在我把它保留下来了。它的主导思想是不对的,将诗歌分为革命诗歌、不革命诗歌、反革命诗歌,现实主义诗歌、反现实主义诗歌,这些观念是有毛病的。当时隐隐地感觉到这是错的,内心深处感觉到是错的,但是又不敢说不对,好像应该是对的,就是这样一种非常矛盾的心情。当时我热爱诗歌,又想写作,但处于这样一种非常复杂的时代环境,只能说是年少无知吧。
  一直盼望着,盼望着新诗走出绝路,让我们看到希望,这个希望也就是说,新诗能够和我们的时代、和我们的内心世界结合得很好,从而表现出来的一种状态。于是到了十年动乱结束、政治的狂热过去以后,到了新时期。在还没进入新时期的时候,20世纪70年代中期,1975、1976年的时候,在“文革”结束前的这个时间段里头,遇到了现在的朦胧诗,后来又遇到了被流放的那些诗人的“地下写作”,包括那批九叶诗人、白色花诗人,被当作胡风集团打下去的、还有右派的,他们在地下状态写的那些诗,还有《今天》上的那些诗,我觉得我看到了希望,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这就是当时的心情。所以当时能够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新诗潮的潮流当中,来表达我自己的感受,这就是我所盼望的诗歌,我所想念的诗歌,现在终于回来了。
  我从诗歌少年到重新获得一种新的感觉,大概是这么一个过程。

  朦胧诗之后,诗人何为:
  诗人应该始终和时代站在一起,在重大事件面前选择人类的正义

  素  予:朦胧诗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到80年代末,持续了大约只有10年时间,就被后来的“后新诗”或者说“新生代”取代了,很多好的经验没有接续下来,在当代仍有借鉴意义,您认为它们有哪些东西是值得现在的诗人学习的?
  谢  冕:朦胧诗很快的就被取代了,被pass,被挑战,后来的一些年轻的诗人觉得北岛、舒婷他们那一代诗人不行,应该由我们来发出声音。这些年轻人当时要取代朦胧诗、挑战朦胧诗,挑战的就是认为他们太贵族化,他们为时代代言,为一代人代言,后新诗潮认为这样不对,认为我表达的只是我自己,跟时代没关系,所以,我不为时代代言,我也不为一代人代言,我只表达我自己。这是当时他们挑战朦胧诗最理直气壮的一个原因。为什么说朦胧诗人是贵族呢?因为他站在高处,在号召,号召说那是黑暗,我要用黑色的眼睛,去寻找光明,是居高临下的,后新诗潮认为这是贵族的。然后他们认为朦胧诗当中最重要的一个手段意象化也是不对的,不要意象化,要口语化,嘲笑意象。他们挑战的目的就是要否定新诗潮、朦胧诗和时代的关系,要把它和时代的关系切断,回到人的自我,我就是我自己,这是当时最重要的一个分歧。
  朦胧诗的价值是它概括了一个时代,它能够唤起那么多人的注意,除了诗歌语言等方面的原因以外,诗歌内在的生命正在于此,它对已经过去的那个动乱的时代、那个政治高压持批判的态度,这种批判性,这种和时代的非常紧密的联系,然后在这里头张扬自我,和过去的所谓“大我”不一样,“大我”是一个非常笼统的概念,他的所谓“小我”是有真情实感的、在动乱时代当中走出来的、有崛起的灵魂的那个“我”。后来的后新诗潮要否定这些东西,它来不及接收那种宝贵的遗产,来不及继承新诗潮给我们的重大的启示。意象化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艺术,不应该轻易地去否定它,用口语化来代替它,用日常生活的样子来否定它。我觉得朦胧诗留下的非常宝贵的经验就是诗歌和时代的关系,诗歌表现一个时代,表现一代人的一种刻骨铭心的苦难经历,表现对苦难的反思,如梁小斌《雪白的墙》,写曾经涂污了的雪白的墙;《中国,我的钥匙丢了》,寻找丢了的钥匙,钥匙如果在的话,他可以回家打开里头的美丽的记忆。到现在为止,不管你怎么写,我觉得非常宝贵的经验就是,要用非常凝练的语言来传达诗人对过去一个时代的批判和对历史的反思,表达在这个过去时代里头个人的痛苦的经历。现在这些表达方式都被否定和忽略了,这是非常可惜的,很遗憾。

  素  予:朦胧诗为时代代言,同时也通过张扬个性,对过去过于政治化进行反叛。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诗歌,现在这个时代里政治的压迫性很大程度上已经转换为物化的或者说物质的压迫。创作是自由的,诗歌是不是应该有一种天然的反叛性质,现在和朦胧诗所处的环境已经不一样了,那么在这个物化的时代里,诗歌应该是怎样的一种姿态?
  谢  冕:在这个时代,诗人何为?如何发言?前不久我在北大开了一个会议,会议叫百年诗歌还是什么,是我参与组织的,开幕式是在北大,没有首长、领导,也不设主席台,来自两岸的诗人,按照年序,年龄大的先讲,有6位诗人发言。最先讲话的是大陆的屠岸,他最年长,第二个是洛夫,第三个是余光中,第四个是罗门,第五个是邵燕祥,第六个是郭枫。闭幕式是在友谊宾馆,那天特意请了蔡其矫先生、郑敏先生到会,闭幕式发言是由年轻的先讲,年长的后讲,最年长的就是蔡其矫先生。到蔡其矫先生讲话的时候,他站起来说:“诗歌的根本的精神,就是自由。”这是他最后一次讲话,过了几个月他就去世了。我想,诗歌的基本的精神是自由,这和我童年时候对诗歌的崇拜也是一样的,自由地表达你对世界的看法,自由地表达你的内心世界的丰富性,这一点我觉得始终应该是诗人所追求的,应该是诗人高举的旗帜。
  你刚才讲了,我们反抗政治对诗歌的压迫,我们做了一些,做得不够。现在看起来政治的这种压迫、约束越来越淡化,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时代在进步,社会在进步。你能够想象过去你发表诗歌是需要领导批准的吗?你都不一定知道,这个人,尽管他的诗写得很好,但是他的身份适合不适合发表诗歌,需要审查,需要党委的介绍信,要证明这个人可以然后才能发表。过去是这样,包括我自己写评论文章也是这样的,《诗刊》拿着介绍信到北大中文系的党委,说我们要发表某某人的文章,这都是要经过批准的。你想想看今天是什么境界,是什么样一种状态,这个是有目共睹的进步。
  作为诗人,这个时代里的物欲和金钱对我们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也可以说是压迫,诗人要怎么反抗呢?诗人是独立的,他就是批判性地存在于这个世界里,批判性地发言,表达自己内心独立的一种宣言,诗人始终是这样的。我们今天,诗人代表着正义和良知,代表着人类最崇高的、最普遍的愿望,我觉得我们现在胸襟、境界没那么高。说几个重大事件吧,比如说纽约世贸大厦轰塌,中国的诗人反应非常冷淡,几乎没有好的作品传世,甚至一片的声音说:炸得好!在这样的重大事件面前,诗人选择什么?我觉得选择人类的正义,选择对邪恶势力的批判抨击,这才是诗人应该做的,然而几乎没有人这样选择,也没有好的作品。
  再谈另一个问题,汶川地震时,诗人倒是有很多声音了,但是诗歌质量上不去。现在回顾起来,那么震撼人心的一个事件中,有哪些诗是能够传下来的?没有。传下来的是网络上流行的那几首,《生死不离》《孩子,快抓住妈妈的手》,这些都不是专业诗人写的,一个是歌词的作者,一个是无名的作者。《生死不离》“哪怕有一线希望/我也要找到你/我相信我能够找到你”,我觉得写得非常动情,但是那不是最好的诗。《孩子,快抓住妈妈的手》,这首诗技术上还有值得再考虑的地方,但是很动人,“快抓住妈妈的手,去天堂的路,太黑了”。当时那么多诗人发出声音,也就是这两首还留下一些印象。这是艺术层面的问题、表达的问题、概括力的问题、提炼的问题。有的人嘲笑地震诗,我觉得嘲笑是没有道理的,那时候的情况真是这样,就是艺术上不去,表达上不去,胸怀足够高、能够提炼一个时代的能力的诗上不去。世贸大厦轰塌后的一阵欢呼,和汶川地震后诗人众声喧哗却没有留下有力量作品,这两个事例可以说明现存的一些问题。

  素  予:有些人认为,一般读起来觉得美的诗歌所选取的意象,比如是与自然和乡村有关的,能够给人带来平静,是比较美的,是否可以说诗歌与工业时代或者后工业时代天然就是一种悖离的关系?
  谢  冕:诗歌与工业或后工业时代不一定是天然悖离的关系,现在我们很多诗表现乡村,书写乡村记忆,那是一个逐渐走远的时代。我们对乡村的怀念,是因为中国就是一个非常大的乡村,从根上来说我们都是从农业社会走出来的,都是农民的后代,所以这种天然的感受是有的。但是工业时代、后工业时代和诗歌的悖离,我觉得这个结论恐怕有问题。其实工业时代在美国、在英国也都有好的诗表现过。像美国和英国这些发达国家,它们离开农耕社会更远了,但是它们仍然有优秀的诗人出现。我的想法是,诗歌始终是和时代在一起的,不管时代怎么变化,诗歌的责任、诗人的责任没有变,诗歌的位置没有变。诗人所处的这个时代的问题,诗人应该面对,诗人不能回避。工业时代、后工业时代的一些问题,诗人应该面对,而且不论是批判也好,歌颂也好,诗歌应该表达出诗人对这个时代的看法。
  我们现在的问题基本上有两个,一个非常大的问题是回到内心,回到自我,自我的琐碎,鸡零狗碎,诗人一点都不拒绝。比如我看有的诗,写坐在那儿,切西瓜、吃西瓜、吐西瓜子,写吃西瓜的几种方式,不知所云。另一个问题是对远去的乡村的怀念,这是好的,但是他拒绝的恰恰是这个时代,他不能面对时代的问题。我觉得这是比较大的问题,我的切身经验就是,有一次,我对我的一个学生说,某某诗人有几首非常好的诗,表现科索沃的战争,我希望你在选诗的时候把它选进去。我不知道我的这个学生读过这个诗人关于科索沃的诗没有,他当时的反应就是说:谢老师,你对某某诗人好像情有独钟啊!当时这让我非常难过,因为我觉得写科索沃战争是这个诗人写得最好的,这位诗人和我年龄几乎差不多,这样做绝对不是因为我个人对他有什么感情或者情有独钟。这个时代有战争,有世贸大厦的突然被袭击,有恐怖活动,诗人应该面对,不管你持一种什么样的心境,你应该面对它,而且力求把它表达出来。所以说电子时代也好,数字时代也好,后工业时代也好,认为它们和诗是悖离的,我觉得这是诗人回避自己责任的一个托辞。我的观点是,诗人应该始终和时代站在一起,所有的诗人都应该是当代诗人,表现当代生活是他最应该做的。李白就是当代诗人,他把长安街头酒肆里的狂放姿态表达出来就是唐代的精神,大唐的气象,因为他表达了当代,所以他能够永恒,能够不朽,这是非常清楚的事情。

  海子之后无好诗原因探寻:
  诗太容易写了,口语泛滥,误入歧途

  素  予:现在有些诗歌过于口语化,您曾写道,这个病根在“五四”时期就已经种下了,“新诗建设过程中‘非诗性’的病根,在它的‘襁褓期’就不幸地种下了”。应该如何减轻这种病痛?
  谢  冕:当时就有人批评胡适先生,说始作俑者就是胡适,胡适是第一个罪人。胡适先生当时怎么说的?要作诗如作文。胡适误导了。这是他在美国时说的,这句话缺点大了,作诗怎么能够和作文来对比呢?诗比文要高,诗的语言有自己独特的要求,所以后来又有人说,我们不能因为白话而忘了诗,这是“五四”时代就有人说的,白话诗都是白话,没有诗意,那是不行的,当时就有了这个病症。所以后来为什么会有现代派、会有新月派出来呢?新月派就想匡正这个缺点,匡正初期的写诗像白开水一样的问题。自由诗自由是自由了,解放是解放了,但是留下了病根,我觉得是有这个问题。不过我也始终没有怀疑当时的这种选择,只有诗体解放了,新的思想新的思维新的道理才能进来,才能表达,这是没错的。后来有人算了五四的账,我觉得是他们不懂中国的这种新旧交替的时代。

  素  予:当时倡导白话是为了反封建传统,走了一种极端,现在过于口语化了,是不是应该来一个否定之否定,更多地转向传统中去寻找,更多地向传统靠近一些,还是说新诗本来、天然就是欧化的语言,所以更加进行欧化的提炼?
  谢  冕:你提的问题是我的非常理想的境界,就是说,你用现代汉语来写作,但是那里头要考虑我们古典的元素。现在有的人没有考虑到,有的人考虑了但是做不到,这是我们教育的问题,诗人素质素养的问题。你看写诗写得好的,闻一多、徐志摩、戴望舒、卞之琳,在他们的诗中是可以看出古典元素的。相反的,对古典一窍不通、甚至拒绝,要写好诗是很难的,因为中国人写的是中国诗。

  素  予:您说古典诗歌是高山,至今仰望。在我的理解里,好的诗歌所取的意象和意境有古典美,您曾说海子之后好诗人比较少,现在的诗人写不好诗,少了含蓄、韵律等特质,是不是也是因为古典诗比较难学,有影响的焦虑,所以大家干脆就不学了?古典诗歌是按您所说作为一种隐含的暗流就行,还是说应该与现代诗有一种传承关系?
  谢  冕:要是诗人们真的像我那样地怀着一种敬畏的心情来对待古典诗的话,这是个好事,但是现在可能这种敬畏心很少。诗人们瞧不起古典诗歌,他们只是年纪大了、阅历多了、读得也多了以后,才逐渐懂得一些道理。一些更加年轻的诗人,目空一切,瞧不起那些东西,也不知道里边的奥秘。很多人不懂旧体诗,甚至认为旧体诗很好写。其实不太好写,他们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所谓老干部体,老干部因为年纪大,缺乏古典文学的修养,他认为七个字、五个字搁一起,那就是古典诗歌。你去读他们的诗的时候会觉得索然乏味。为什么呢?就是我刚讲的那些,他不知道诗歌内在的一些规律,不知道怎么用词,不知道声韵上怎么表达才动听。
  所以我讲要对古典诗歌怀有敬畏之心,哪怕起码对它有点了解,可是他们不了解。现在的问题是口语泛滥,诗太容易写了,因为他们认为白话诗没有约束,于是一些比日常口语还要差的话都进到诗里面来了。其实,诗的语言是要求最高的一种语言,是需要经过提炼的。他不知道,他的语言比口语还要差,所以就出现了类似于“今天我去找你/你妈说你不在”,这就是诗。这个例子是陈超有一次在北大发言时说的。现在到处都是这种所谓的诗,甚至比这个还要粗鄙化的、堆起来的、没有节制的诗,它违背了最基本的一个要求,即诗的语言必须是非常精练的、非常精美的、比文学的其他样式要求都要更高的一种语言。现在关于写诗的问题很多,但是这个问题是最大的一个问题。有一些诗语言很俏皮,我觉得我们不会排斥的,像我们都知道的李亚伟的《中文系》,它用很诙谐的语言来表达,写出来也不容易。

  素  予:古讲“文以载道”,您曾说过:“中国特有的社会忧患总是抑制文学的纯美倾向和它的多种价值,总是驱使它向着贴近中国现实以求有助于改变中国生存处境的社会。”您也一直倡导诗歌要和时代结合,这一定程度上也是强调诗的社会功利性,但是如何在诗美和诗用之间达到调和?这一对长久存在的矛盾,是简单的形式和内容的关系吗,还是说需要做出怎样一种努力?
  谢  冕:要努力,不努力的话诗就是标语、口号、概念化。诗和时代、和道之间的联系是很天然的,好的诗必然载道,必然言志,这是没问题的,但是言志和载道需要艺术的方式,不是简单的“我表达了”就行了,而是要艺术的表达和转换,必须在转换的过程中保存着诗的元素、规律,这样才是动人的。虽然有很多的问题在里头,但是诗人必须努力去做,不然的话艺术就等同于政治,那是不对的。
  我觉得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谈道、谈时代、谈政治好像都是没有面子的事情,这样是不对的,诗能够离开时代吗?我们的表达能够离开道吗?不载道,我们载什么呢?重要的是要看怎么表达。政治是大事情,事关国计民生、生死存亡的大问题,诗人表达它不是诗人的羞耻,他必须这样,而且越是大诗人越是不能脱离这些,只有小的诗人,在那儿嘀嘀咕咕的,都是自己的一些事情,而不顾及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是非常广阔的,是千变万化的。诗人越来越往内心走,走得越来越小越窄化,小得别人都不知道到什么程度了,别人都读不懂,成为梦呓。

  素  予:还有一句话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诗和时代紧密相关,当前好诗少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时代太“幸”了吗?
  谢  冕:不是时代太“幸”,时代有幸的问题,但是也有不幸。例如说高度发达的很向前进步的时代带来的问题也很多,随着现代化而来的问题非常多,前几天的毒雾(雾霾)就让我们苦不堪言,生存都成了问题,这就是它的不幸。诗人看到这一点,怎么表达?也许有的诗人看不到,不幸侵害不到他就好了,始终歌舞升平。这样是不对的,诗人敏感的神经应该感觉到时代的忧患。你看我们付出多大代价,时代进步了,社会前进了,但是问题非常多,比如财富增多了,但财富不均,不公平。这是隐忧、隐患,诗人的忧患感就在这儿。诗人的忧患感怎么表达,我们前面讲了,必须是艺术的,是诗的,是充满诗意的,充满幻想的,是有联想、想象的,而不是秉笔直书。
  “国家不幸诗家幸”是古代人总结的,诗歌表达忧患相对比较容易,“欢愉之辞难工,穷苦之言易好”,就是说表达苦难容易一点,表达欢乐更加难。社会的灾难对诗人的刺激是第一位的,诗人的神经敏感,苦难对它的冲击非常大,所以就形成了“国家不幸诗家幸”这个问题了。

  选诗评诗:
  好诗是读出来的;一个独立的诗评家不为哪一个流派代言

  素  予:当前编选诗集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诗歌排行榜之类的,编辑在选诗的时候,可能会小圈子化,我认识哪些人,就把他的诗收进来,不能宏观地把握中国诗歌的发展方向。您曾编过很多文学大系、文学总系及诗歌集,在选诗方面,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谢  冕:选家应该是独立的。一个独立的诗评家,他不为哪一个流派代言,他不是站在哪一个圈子里讲话的。但是现在诗歌界不是这样,这个圈子有这个圈子的评论家,那个圈子有那个圈子的评论家,评论家选诗就在自己的圈子里选,这是一个陋习,应该排除掉。我标榜的是“好诗主义”,只要是好诗就应进入我的视野。
  好诗你怎么选出呢?选家必须自己读,是在许多日常的阅读当中积累下来。要读诗,依靠日常的积累,然后你才有发言权,再把它选进去。我觉得,诗人是独立的,评论家也是独立的。
  如果说到诗评,我也缺少独立自由精神,因为人活得长了以后,社会关系很复杂,有很多人情,很多情感写作,友情写作。我这个人吧,人缘好,一般很少拒绝,这是我的缺点。但是我觉得诗歌评论,好处说好,坏处说坏,这是我们应该始终追寻的一个目标,但我自己做得不好。评论界普遍存在这样的问题,而且其他问题更加严重。上世纪80年代还说“我评的就是我自己”,评论家的自我意识很强大,我评的既然是我自己,对别人可能就很淡漠,对人情、红包就很淡漠,我表达我自己,评论是我表达自己的机会。那个时候还很纯净。后来就逐渐地差了,20世纪以后愈演愈烈,我评论的不是我自己。所以你刚才讲的,我自己做得也不好,但是我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希望别人做得比我更好,走出小圈子,能够坚持“好诗主义”,面前只有好的诗,没有别的什么考虑,这样比较好。

  诗歌的未来:
  对于现在的问题,我不悲观

  素  予:您也说过,应该是少数人写诗,多数人读诗。现在那么多人写诗,您认为作为一名诗人,应该具备哪些方面的素质?
  谢  冕:诗人的素质,这个说起来是很难的。但是现在写诗的人多,读诗的人少,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素  予:读诗的人少原因在于因为大家没有时间和心情读诗,还是因为没有好诗所以大家才不读?
  谢  冕:这里头的因素也很复杂,对读者来说,你的诗抓不住我,我当然可以不读,我读你那些白开水,还不如去看小说,甚至去看影视作品,我没有必要读你的诗。大家现在读李白,但是不读你那些口水诗,为什么呢?因为李白的诗抓住他了,而且家长也认为李白这个诗写得好,教孩子们读,有那么多新诗,家长没有说让孩子去读,为什么呢?它的价值在那儿。所以,读者的冷淡是有道理的,这就是一种反抗,就是逆反,就是拒绝,你能说他的拒绝没有道理吗?舒婷也好,北岛也好,我们现在还在读,《致橡树》《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也好,《回答》《一切》也好,这些诗能够概括一个时代,“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用非常简单的词语表达非常丰富的时代内涵,能够引起大家共鸣,当然它就流传开来。你不提供这些东西叫他去读又怎么能热爱你呢?这是一个方面,我觉得从读者角度说拒绝阅读是有道理的,他的冷漠是有道理的,因为你没有好诗给他。李白不被拒绝,舒婷和北岛不被拒绝,为什么现在的诗人被拒绝了那么多呢?
  从写作者方面来讲,诗人也很可爱。他很热爱自己的诗,甚至可以说是自恋,我觉得这不是坏事情,一个人喜欢写诗,总比喜欢赌博和喜欢毒品要好。再说得严重一点吧,他用时间来写诗总比用时间来打扑克要好吧,对不对?他的热爱是有道理的,我说这是自恋,他觉得他是第一流诗人,这就是他的一种幻想、幻觉:我是开天辟地的,我谁都不学,我就是我自己,表达我自己。所以写诗的人多、诗写得多,并不是坏事情,这是诗人热爱生活、热爱自己的一种方式。
  诗人写诗要具备怎么样的素质?写诗对思想层面、情感层面、文学修养层面的素质的要求都是很多的,喜欢诗歌的人不一定都具备这些。这个不要过多地谴责了。但是我非常大胆地说一句:诗不是所有人都能写的,不是所有的人想写诗就能写好诗的,诗是贵族的。为什么诗是贵族的呢?它要有贵族一般的姿态,要有贵族一般的语言,用最好的表达方式,来表达一种非常高贵的、非常优美的情感、非常丰富的内心世界,你做到了吗?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现在,我们把写诗的门槛降低了,所有人都在写,这不是坏事,但是,你说这种现象正常吗?一个诗人,在社会上应该受到非常高的礼遇,所有人都在仰望着他:哦,他是诗人。现在是这样吗?现在的情况,胡子拉碴,衣冠不整,越是那样越像个诗人,这是一种误导。也许这是世界潮流,但是在我的心目当中,诗人始终是女神,是在云端的,是讲究一些智慧化的,我们现在做不到这些。但是我也不参加那种嘲笑说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多,这不值得嘲笑,应该说这种爱好是很好的,他喜欢诗比喜欢别的什么都要好。实际上,现在写诗太容易了,让人忧虑的是这个。

  素  予:再问一个大问题,要推动诗歌发展,您觉得我们还应该做哪些事情?
  谢  冕:这个问题不大,我的回答很简单:不轻易地否定我们已经取得的成就,我们充分地肯定我们的进步,然后我们也要充分地看到我们的缺陷,看到我们现在有什么地方进入误区了,什么地方是我们的缺失,然后我们照着现在的步子一步一步向前走。对于现在的问题,我不悲观。我退休以后整天很忙,忙的也还是诗的事情,许多的评奖,许多的研讨,许多的出版,许多的编辑,许多的庆典,都是关于诗歌的,从来也没有这么热闹过。热闹归热闹,冷静下来我们想想,我们存在哪些问题,需要我们理性地一步一步去解决。

                          来源:文艺报(2013年02月27日)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转载]聂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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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聂沛作者:聂泓

聂沛

 

 

 哦,上帝是多么的眷顾:一张中国

书生的脸,眉宇间动用了一方山水的神韵

命运是那样的刻薄:给你一条路却没有给你

平坦的脚步。心里长出的荆棘快要刺破天空了

而世人站在漏雨的屋檐下,若无其事地偷闲

 

庞大漫长的夜里,你不再徒劳地挣扎

你开始学会像灯,用沉默跟命运对抗,用火拨亮自己

在不为人知的大地上,仿佛一粒孤独的种子

让自己滚烫的身子,跳动着,战栗地发芽

那时,乡村还是一个不懂事的的孩子,白昼

是个得了健忘症的病人。关于夜,关于一粒种子

破土的疼痛,他们宁愿保持麻木而又非常愉悦的无知

 

一张试卷里的高分,仿佛一次虚拟的演奏

成了你一生最动听的假音。从一张纸上跌落下来

一块玻璃碎了。为了找回走散的影子

你,一条河、一条江地找:让一条河代替一个人

唱出他的浑厚悲壮;让一条江代替一颗心

唱出她的婉转清越。听!一个年轻的诗人

正跨越时空而来,越过千山万水……

 

在生活的冷水里,用诗意煮开自己

于是你拥有一个滚烫的名字,就像生命里的一场日出

让沉寂的村庄,让躲在你背后的“徐捷”也觉得浑身沸腾*

 

十月的天空是真实的,白石铺的山水充满

语言的神秘。田野金黄,稻穗们直接把喜悦涂在脸上

而你的内心,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挂着不可言说的果实

 

让灵魂悄悄出走,往往比生活来得更真实

诗歌里的歹徒,正满怀美好地放开脚步,有时穿越一场梦

比穿过一个个雨季更为清晰。你尽可以打破常规

可以在故宫小便,在王府井酒楼拿走北京城里好看的瓷器

甚至可以,把带着露水的爱,松茸一样抱在怀里

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听听自己的心跳,独赏一个人的

热烈与孤寂。这,只有神才能感知的巨大愉悦与美妙

 

有时,现实让你无路可走,其实你一直在路上

用无声的呼唤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年轻的梦

因睁开眼睛,看到了天光,看到了黎明的样子

 

打开诗歌的小门,却意外地打开了生活的大门

在一座小城里安营扎寨,在喧哗的街道摆上一张

安静的书桌。站在落日的街头,回首往事

你越来越觉得下午是一条远逝的河……

 

天气晴朗的日子,你意外地发现:天空的背后打着

一层层补丁。你多想变成一只鸟,留下一行温暖的针脚

这些温暖的想法并没能改变什么,街道变得越来越喧嚣

竞争的抢夺,让你清晰地听到空气撕裂的声音,匆忙的脚步

被欲望磨成了尖锐的钉子。有时,你觉得大地和你一样孤独

你甚至担心,到最后,这个世界是否要举着一张钞票相认

喝酒如浇地,却越来越干渴,好像你不是住在“衡邵干旱走廊”上

而是“衡邵干旱走廊”住进了你的身体

 

这些年,岁月举起时间的光标

删除你脸上曾经拥有的山青水秀

只留下依然俊朗的轮廓,和略现疲倦的面容

什么都变了:皱纹占领了额头,头发背叛了青春

行走越来越难了,喝酒越来越容易醉了

为了儿子,你学会向时光弯腰,跟生活和解

在黑夜,你的眼睛常常星星一样失眠,看着白天的到来

你无法说出什么,你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如此焦虑和不安

唯一能坚持的是:用酒一遍遍擦洗自己的灵魂,让一首诗

把一件平民的衣服,穿出品牌的骄傲来

 

你相信爱情,尽管爱你的女人一个个离开了你

你更相信亲情和友情,你固执地认为她们是你

眼里的泪水。所以生活再难,你也不敢

轻意弯下腰身。你是一个不回头的人

但你喜欢在诗歌里反复转身一次比一次华丽

你怕诗歌老去。左手不释卷,右手举酒杯

仿佛,这是你,活在这个世上唯一不变的姿势

 

*  聂沛,本名徐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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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岁月渐老,而诗歌年轻……——2012年的中国诗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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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渐老,而诗歌年轻……(上)

                            ——2012年的中国诗歌

 

                              □郁 葱

 

    2012年的中国诗歌,依然有众多的诗歌作品,众多的诗歌活动,众多的诗歌现象。身在其中,我时而兴奋时而期待,这是一个编辑固有的情绪。做一个编辑,更多的幸福感不是源于自己的写作而是源于阅读,源于读到让人喜悦的文字时的满足感。前些天与一位巴蜀诗人谈到这种感觉,她说:“我做了编辑之后,才懂得一个好编辑与一位单纯的好诗人有差异。”这是真话,我理解她所指的“差异”,如同前面提到的,是“兴奋点”上的差异。诗歌建设,有时候是在不经意、有韧性中完成的。我的确觉得,总想着“摧毁”会让人焦虑,总想着建设会让人兴奋亢奋满足。别说出来,写就是了。人有宣泄欲,说出来了就不想写了。先变成文字,然后再变成声音。诗歌没有必要用表面的喧闹来掩饰实质的缺憾,昨天想到一个词“理智的创造”或者“理性的创造”,这与“激情”不矛盾。

 

一、2012年诗歌现象:地域诗歌

    我一直有一个奢望,也是我对本年度的中国诗坛的一个感觉:众多的新诗人成熟了,他们已经成为诗坛主流,应该梳理一下各个地域的诗歌创作和诗人,使得读者对中国诗歌和诗人有一个系统的、全新的认识。曾经想过陆续把我了解的一些省份的诗人梳理一下,但我发现,好诗人尤其是年轻诗人太多了,越想说完整就越说不完整。这是个不讨好的事情,总是有许多好诗人难以顾及,我知道我的眼力、笔力均达不到,也知道大家能够理解和包容,原谅我欠缺的记忆力和阅读的局限,索性放弃,仅仅提供一个思路,请更为了解各个省份诗歌创作的有理论功底的朋友来做这件事。我曾经简单梳理过山东、广西、辽宁等地的诗歌尤其是青年诗歌创作,今年由于参与几个奖项的评选以及接受一些省份媒体的采访,我又注意到了以下几个省份:江西、山西、贵州和宁夏。

    系统了解江西当代诗歌要追溯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了。当时我在《长城》做诗歌编辑,后来又到《诗神》月刊,由于工作的原因,对各个省份的诗人都要关注。记得1989年我到庐山和南昌,在江西师大见到过程维。当时投稿的方式主要是纸稿,我看到过大量来自江西的稿子,程维等诗人也在《诗神》发表过大量作品。记得那次离开南昌时,诗人、小说家刘玉顺在他距离火车站不远的家中为我做了几个正宗的江西菜,很值得回味的。2002年的时候,《诗选刊》用大篇幅推出了“江西诗群”。江西是诗歌大省,有不少成熟的诗人和杰出的作品。记得当时三子等诗人还一直编辑一张非常纯正的诗歌报纸,《诗选刊》也曾经在“民间诗歌报刊专号”中重点介绍过,好像这几年见不到了。聂迪、汪峰、胡刚毅、三子、渭波、傅旭华、龙天、布衣、圻子、马策、采耳、牧斯以及后来的林莉,在我的记忆里,他们的作品《诗选刊》都不止一次地选发过。我编诗时有一个习惯:不看作者的地址和介绍,不然还能够想起来更多我曾经编发过稿件的江西诗人。

    本年度由于参与第三届地域诗歌奖的评奖,再次关注了江西诗人。这次江西地域主题的大奖获得者是具有代表性的江西诗人陈安安与程维,创作奖获得者是三子、林莉、楼河与漆宇勤,评论奖获得者为李贤平,编辑贡献奖获得者为柳易江和戴利红。江西诗人荫庇于王安石、欧阳修、杨万里的文化和精神涵盖,起点都很高。安安的作品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游刃有余,获奖评语中说:“在地域诗歌领域,他与众不同地表现出了‘当地’思想者在‘大地’面前的亲切与敬畏”,我很赞同这句话。把一种受到限制的题材写出大境界,这是一种功力。读他的作品能读到许多具体的美和意味。

    程维是我更为熟悉的一位诗人,我印象比较深的当然还是他的诗集《古典中国》、《他风景》2010年参加“鲁迅文学奖”的评奖时曾经我对他的诗歌写过如下评语:“程维的诗尊重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和拓展,具有鲜明的人文气质。对历史人物的诗意解读,让我们重新认识了古人,仿佛他们就生活在我们身边。他的诗想象力丰富,张扬不羁。意象新奇,表现手法多样。对一些具体事物的深入挖掘,对汉字、词语的敬畏,都使他的诗彰显出独有的人文气息。程维文字功底深厚,思路也开阔,是一位相对成熟的诗人,所以他的诗歌也相对成熟。”程维的诗具有史诗性,这一点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至于林莉等诗人,我曾经撰文评论过他们的作品,他们是江西新诗人的希望所在。我一直强调诗歌的先锋性和包容型,强调个性、多元、经典,这也是我对江西诗歌的期待。

    本年度山西举办了“首届上官军乐诗歌奖”。山西是河北的邻省,形似亲戚。山西有着庞大的诗人队伍,也有着深厚的功底,与我年龄相仿的有潞潞、金汝平、郭新民等,我记得哲夫也写诗。雷霆写诗也有些年头了,一直坚守,还有这次获得上官军乐诗歌奖提名的周广学等诗人。山西的“长治诗歌群体”是一个让人兴奋的诗歌现象,在一个地域集中出现了诸如金所军、陈小素、姚江平、王太文、吴海斌、秋临、张佳惠等一批优秀的青年诗人,非常难得。我与山西青年诗友们交流,他们对我说,山西诗歌生态较之前几年似乎有所活跃:与全国诗人互动增多,这主要表现在博客和诗歌活动;自办的民刊增多了,大大小小的民刊估计有七到八种,较为活跃的如《诗作》、《光线》、《派度》等。当然,还有2012年发起的“上官军乐诗歌奖”,这会增加外地诗人对山西诗歌的关注。再一点,一种断裂的、和传统诗歌腐朽的部分脱离的现象出现,这种多元是山西诗歌非常可贵的部分。参与“上官军乐诗歌奖”的评奖之初我与其他参与的朋友们交流过两点想法,第一,尽量使这个奖项具有全国意义而不是成为地域奖项;第二,尽量使获奖者写作内容、形式呈现包容的姿态,就是说要有初始的高度。

    这里要提到几位评奖入围的卓有成就的山西诗人:获上官军乐诗歌奖的陈小素的诗风扎实、沉潜、严谨、流畅,是山西省成就卓著的青年诗人之一。她的这组诗更像是个人的生活史、生存史。与我印象中她的细腻温厚的诗风不同,这组诗广阔而辽远,展现了一个诗人的境界和胸怀。“落日西沉”、“人世安好”,欠缺智慧和博爱的人写不出这些诗中的诗句。这让我想起了她的“窑庄系列”,那是一个村庄史,也是更广义意义上的地域史,我一直在想,像山西这样文化深厚,历史久远的地域,应该有从细节上刻划她的大诗大作出现,显然陈小素懂得了这一点。这是一个有着潜质和更大发展空间的诗人。(本年度她出版了诗集《素诗》,这是山西诗歌的一个重要收获。)

    还要提到王文海。感谢山西为诗坛贡献了王文海这样成熟的诗人。“成熟”二字是我读过他的作品之后的第一印象。坦率地说,我感觉山西诗人总体水平不比省外作品逊色,入围的陈小素、王文海、韩玉光、周广学、续小强、朱鸿宾的作品都很精道,让人对山西诗歌刮目相看。有内容,有内涵,是个扎实丰厚的省份里出来的作品。王文海诗的语言和形式近乎完美,有着那片土地天然的本色,平实里透着理性,假以时日,他会成为山西一位优秀的诗人。我感受中的新锐不仅仅是前卫和先锋,更重要的是对传统的发扬和延展。

    韩玉光,在后面的诗歌点评中对他有评价,无需赘述。印象中山西上世纪70年代以后出生的诗人也开始活跃起来。比如《诗选刊》重点推出过刘小雨的作品,但最近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吴小虫也是《诗选刊》力推的山西青年诗人,吴小虫这几年的诗歌作品发表很多,质量也均衡。2012年度他写出“前北屯”(16首)、“有时月亮就是慈悲”(10首)。这是一位有才情的值得关注的年轻诗人。

    不再一一列举山西青年诗人的名字,在美学风格上他们相对扎实,做人可信,很少玩“花活”,有人文关怀,是能够给山西乃至中国诗歌带来新元素的诗人。

    2012年12月的时候,我接受了贵州民族报马晓鸣的采访,其中他问道: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诗人,您认为起码要具备的应该是什么?我回答想象力和创造力。当然,还有敏锐、个性、激情、尊严、学识、教养、独特的个人气质、胸怀、精神、心态等等,太多了。我曾经许多次回答过这个问题,每次的回答可能都有差异,但也许都有道理,足见诗歌标准的多元。马晓鸣又问道:您是什么时候成为《诗选刊》掌门人的?作为中国目前唯一的诗歌选刊,“选最好的诗人,选最好的诗”一直是你们遵循的办刊宗旨和编辑方针。面对快餐文化风靡的今天,贵刊如何直面市场,将纯文学进行到底?我说:编诗歌刊物这么多年,我给刊物的定位就是“选最好的诗人,选最好的诗”、“先锋、经典、多元。”我1988年担任《诗选刊》的前身《诗神》的编辑部主任、副主编、主编一直到今天,也算是在一个刊物供职时间几乎是最久的主编了。这些年肯定有许多改变我世俗生活的机会,但我一一放弃了。朋友们问我觉得值不值,我回答说没有什么值不值,这是我自己想做的要做的。我想说的是,在目前的社会现实中,做一个纯文学刊物的编辑很难,他一定要是一个近乎痴迷的理想主义者。文学期刊生存艰难是现实,我们一方面强调这些刊物的社会效益和发现作者的作用,而另一些时候又不切实际地强调它的经济效益,坦率地说靠文学期刊挣钱几乎没有可以参照的例子,文学期刊很难“产业化”,文学期刊大多是地域文化的一个重要品牌,我们总说诗歌是一个民族最后的良心,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国家拿自己的良心用来赚钱,没有哪一个国家把自己的良心产业化!诗歌不是物质的,她就是一种精神,永远如此。当然刊物也在运行方式上逐渐拓展,我想,尽量持久地坚守下去,没有办法,这是命运。

    然后马晓鸣提到了贵州:“这些年,贵州的许多诗人也得到了《诗选刊》的扶持,对于贵州诗人和文学创作现状,说说您的印象或者感觉好吗?”我的回答是:“我没有去过贵州,对那里的想象是神秘而浪漫。当然说到贵州诗人,我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我的诗兄李发模。前几年读到他的大作《呵嗬》,一部仡佬族的史诗力作。李发模最早感动我们的是他的《呼声》,近年来诗风也越来越硬气,少有吟花弄月的小情小绪之作。虽自称散淡,但骨子里是一腔热血。唐亚平,记得那年在北京伊蕾张罗的一次聚会后,也有几年没有见过面了。还有李寂荡、王蔚华、哑默、赵卫峰、西楚、宋冬游、钟硕、南鸥、姚辉、谢启义、黑黑、贺建飞、徐成淼、吴治由、赵雪峰、石忠华、末未、西水、刘脏、刘馨泉、祝发能、杨启刚、袁伟、罗莲、陈国华、安斯寿、王家洋、非飞马、朵孩、冰木草、安斯寿、海城、吴英文、李来雄、庞非、吴非、陈德根、钱磊、哑木、徐源、河东、罗小术等等,当然这个名单很不完整,还有一些逐渐成熟的90年代出生的诗人,这些诗人大部分都在我们《诗选刊》发表过作品,虽然未曾谋面,但内心里觉得他们都是朋友。当编辑就是这样,有许多不相识但感觉内心相知的朋友们,这是我的幸福。《山花》是很出色的文学期刊,贵州还有一些很有影响的民间诗歌刊物,这些都是贵州的文化财富。”

    马晓鸣又问贵州作为一个多民族杂居、山川秀丽、气候宜人的地方,提起贵州,人们总是将“落后”、“贫困”划等号。贵州如何闯出一条后发赶超的奋进之路?贵州作家和诗人如何走向全国?您作为一名著名作家、著名诗人,能否给些建议?对于贵州,您最熟悉的是什么?如果贵州的旅游景点只打一张牌,您主推的景点是什么?我说:“落后”、“贫困”是相对的,我觉得起码贵州在文化上是富足的,那里的文化个性十足,这是“富矿”。贵州虽然从地域上看较为偏远,但不一定是“落后”,起码我感觉文学上是这样。我对贵州充满着期待和仰望。前面提到,我没有到过贵州,我对贵州最熟悉的景致就是我的那些诗友们。至于自然意义上的景点,等我以后有幸到了贵州再来回答,那样会更客观。

    同样,在与王西平的对话中,王西平提到了我印象中的宁夏诗歌,我没有到过银川,这与贵州相似,直觉让我感觉到那里的苍茫、神性、圣洁、神秘。我知道这肯定不准确,但也同时使我对那座城市充满了向往。我在想象中遥望她接近她,因为,她会使我的经历和生活更加完整。 宁夏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她的地理位置深居内陆和边塞,然而,也恰恰由于其远离“主流文化”的中心,也就远离了喧杂、世俗和吵闹,宁夏诗人的作品有保留地扩展着自己独特的风格,比如宁静、苍茫、深厚、凝重、孤独、质朴、粗粝、倔强……以及在粗犷的自然面前所展现出的个体生命意识等。
    多年来,《诗选刊》一直与宁夏的几家文学杂志,像《朔方》、《黄河文学》、《六盘山》保持着亲密的关系,我们从这些刊物上了解了宁夏文学和诗歌。他们每一期推出的诗人作品,都受到我们的关注。我们曾经多次选发宁夏诗人的作品,比如我熟悉的就有杨梓、梦也、杨森君、王怀凌、单永珍、林一木、郭文斌、张联、谢瑞、杨建虎、阿尔、王西平、田鑫、红旗、林混等(请原谅我不可能把宁夏的优秀诗人的名字一一列举出来)。而近几年随着网络的兴起,宁夏70年代、80年代及其以后出生的诗人的写作,传统的风格越来越淡化,地域色彩也越来越不明显,从北京、广州诗人作品中读到的一些意味,同样可以从他们的诗句中读到。这应该是一个大的趋势,不仅仅宁夏诗人如此。我更希望宁夏年轻的诗人们能够坚守本真的、个性的、品质里的东西,而不应该把自己独有的艺术特征抛弃。
    作为编辑,我具有阅读直觉而没有系统高深的理论,由于工作原因,还是注意到了一些省份的诗歌创作状况,还是那句话,这仅仅给评论家们提供了一个思路,他们如果能够系统地归纳当地青年诗人的创作状况,让这些青年诗人更为诗歌界所知,善莫大焉。

 

二、崛起的河北青年诗群:

    当然,我最为了解的,应该还是河北诗歌。最近几年,由于“河北青年诗会”以及《诗选刊》的策划和强力推动,河北省青年诗歌群体迅速成熟,这是河北诗歌本年度的一个重要特征,在2012年,也成为河北诗坛乃至中国诗坛非常突出的诗歌现象,也是我在本年度诗歌述评中把河北青年诗群列为一个章节的原因。

    河北青年诗歌群体的形成,具有以下几个条件和特点:1、某一个地域有一定的诗歌、文学创作传统,有一个好的诗歌氛围。比如唐山,唐山是具有杰出甚至伟大诗人的所在,我指的是我的诗友张学梦。学梦是一位有着独特的敏锐、深刻、睿智、激情、朴素等等诗人气质的诗歌天才,他的视野和思想非一般诗人所能比拟,由于他生性沉潜内敛,因此他的艺术特征和诗歌成就还需要诗歌界的再认识,但他的涵盖力和影响力无疑会使得那个地域呈现一种诗歌创作天然的亮色。再比如祖籍承德的郭小川,一个地域出现文学大师,必然影响那个地域创作者的心态。还有已经成为经典的保定文学群体,衡水的姚振函等诗人,他们的导引力量都是巨大的。2、在某个地域里,有一个或几个创作成就突出,热心发现新人的诗人。实际上我们知道,任何时候,都没有缺少过诗歌写作者,我曾经做过调查,几乎所有的大学生和一些年轻人都有写诗的经历,他们都是潜在的诗人,关键在于发现。邯郸的赵云江、温建军,衡水的宋峻梁,保定的石英杰,承德的王琦,唐山的东篱,张家口的周贵亮、温国等等,都在发现新人上注入了大量心血,由于他们的聚拢,当地的青年诗人才青黄相接。3、有自己作品的展示平台——诗歌刊物。唐山的《凤凰》、衡水的《67度》、张家口的《守望》等等都在推出当地青年诗人方面尽心竭力,使得一些新人更早为诗坛所知。4、诗歌群体对个人写作是包容不是限制,青年诗人写作风格多元,不拘泥于地域特色,不局限于所谓“诗风”,艺术上不是为了趋同而是为了展示个性。5、权威性诗歌刊物(如《诗选刊》)有意识地持续推动。     

    唐山“凤凰青年诗群”唐山被称为“凤凰城”。凤凰是一种“非实体”的、可以具有无限想象的生灵或者神灵,所以她才有那么多美好的各具特征的灵动形象。这让我想起了诗歌,这种非凡的艺术形式同样给人提供了所有的想象空间,因此才可以创造出那么多突如其来的、不同凡响的语言、哲思和意向,成为文学中的经典体裁,成为文学中的“凤凰”。坦率地说,有一段时间,我曾经为包括唐山在内的河北青年诗歌创作的沉寂黯然神伤,但之后由于河北青年诗人的迅捷崛起,河北省区域性诗人群体的集团出击,这种局面得到了根本改变,辉煌于中国诗坛,这其中,唐山“凤凰诗群”颇具代表性。2011年出版的“凤凰诗丛”,是唐山青年诗歌群体成熟的标志。

    东篱是唐山青年诗人群体中的代表性、标志性诗人。他的名字最初在刊物上出现的时候,作品已经相对成熟,可见他已经独自历练了许久。他涉及的题材广泛,颇具深度。那几年他尝试过不同的手法,比如用口语写诗。我曾经说过,一个成熟诗人的标志之一是能够用多种形式写作,这一点东篱的写作与我的思路契合。当然,最终他回归到自然的写作状态,这显然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根基所在。而更让人称道的是,东篱具有一种“场”,他对诗歌活动执着、热心,颇具凝聚力。东篱的精神坐标,就是以自己的文字来丈量语言与情感之间的距离,来平衡诗歌与思想之间的高度。作为大地震的幸存者,东篱又以富有个性的目光和笔墨观察社会,剖析时代。他崇尚文学正途,也不放弃追求精神高度和艺术难度。在早期创作中,诗人钟情于生养自己的油葫芦泊,在抒写中,其言偏于乡野之风趣,其情动于时间之流逝。近年的几组诗,像“唐山风物”、“南湖写意”等诗作,诗人将视野转向了对地域性场景的认知和书写,这是他系统化创作上一个持续的命题,对地域文化的守护,也恰恰是一个有责任感的诗人所应担当的人文情怀,东篱试图让自己在这方面写得更自然,更精进,展示了他独有的诗性气质和温润之气。2012年度东篱获得了“首届河北诗人奖”,实至名归。

    张非早期作品具有浓郁诗性,兼具沉雄之气,其“短歌集”获得了1995年“诗神杯”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当时我为他撰写的获奖评语是:“简约、厚重,在对现世的展现中透出神性之光。”张非和东篱催生了《凤凰》的创刊。《凤凰》不拘泥于唐山乃至河北,具有全国视野,同时聚拢了唐山青年诗群。我的诗兄姚振函说这份刊物“不逊于甚至优于某些官方刊物”,深以为然。《凤凰》具有出刊的连续性,至今已经出版了十期,质量上乘。这是张非与东篱为诗歌所留下的一份孤独坚守,也展示了他们的一种胸襟、气度和能力。他有一段时间停止了诗歌写作,归来后的张非诗风渐变——更内在、更细腻,由浓郁到疏朗,由沉雄到灵动。“海边,在银滩”、“林间,下一段时光”、“酒后辞”等短诗,语言纯粹,节奏明快,读来感性、随性、自如,特别善于在日常中发现诗意,较其早期作品更敏锐、更形象、更准确,走进了自然之子的野性之美与神性之光并俱的境界。

    在唐山的青年女诗人中,唐小米个性鲜明。这在于她优秀的诗作,也在于她洒脱的为人。无论多么普通、凡俗的事物,都能在唐小米的语言中变得鲜活、灵动。她不在常规中,丰富的想象力、充满活力的意象使得读者也开阔起来。即便是许多在人笔下沉重、严肃的话题,也会在她的诗中呈现一种幽默和轻松,这是可贵的功力。唐小米的诗歌眼光很独特,也很“毒辣”,这是因为她有犀利的感受以及表达的深刻。从她的诗歌中,有时我们能读到一种巫性,那是诗人细腻的情感与奔放的思想碰撞出的火花,她能够准确地把握住,并以出人意料的形式展示出来。她的诗歌语言诡秘,思想生动,且有着精神上的反叛。她要求自己简单、准确,无限地贴近自我,去寻求真正诗性的味道。比如“表白”,这首短诗轻灵、俏皮,把严肃的内容用诙谐、戏谑、调侃的笔调表现出来,这是一些诗人难以做到的。如她的“我有多少女人味儿”,一个女诗人,在诗歌中反思自己有多少女人味儿,细琢磨,还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她直接、坦率、真诚,那种味道你闻不到也感觉得到。角度、语言、情感什么也不缺。我一直在说:唐小米这样写下去,会是一个有相当成就的诗人。

    黄志萍应当比唐小米“出道”更早些,因为诗歌,黄志萍受到很多读者的推崇和评论家的关注。记得刘波曾说:“在没去唐山生活之前,就知道了黄志萍在诗歌写作上身手不凡。她早期的一首‘红旗大街’,读了之后,为之一震……从此,记住了黄志萍,在杂志上看到她的诗作,总会复印下来,心里想着,这样的好诗,需要慢慢读。”黄志萍的诗玲珑剔透,灵气个性,弥散着生命自足、安然的气息,若菩提拈花,诗意似在无言微笑中。她主张和追求举重若轻。她说:“即便写疼痛,也不要狠劲写,不要把疼痛写明白。”总的感觉,黄志萍的诗很纯,单纯、清纯,语言和诗的感觉都是这样。我感觉这种纯净会成就她。我曾经对黄志萍有更高的期待,至今依然是这样。

    更为年轻的郑茂明虽为“80后”,却老成持重,为人处事有板有眼。作为《凤凰》的主要编辑,他看诗的眼光挑剔和独到,这能够保证《凤凰》诗歌的品质。对于诗歌,他持有一种道义与伦理。他主张诗歌要人性回归,而所谓人性回归就是比如当你踩住一棵小草时,知道它会疼,不但要迅速把脚抬起来,还要俯下身来把歪倒的草茎扶正。他的诗歌写作沉稳、扎实,介入现实,观察现实,思考现实,乃至批判现实,因而他的诗歌呈现出一种深度和力道。比如一首题为“堆积”的诗作,名为“堆积”,到底堆积了些什么?岁月流逝之后的变化与感怀,再也回不去了,怪谁呢?当沧桑在一个人身上与日俱增,怎么去面对面地忍受,那会是一种磨砺,是时光和美感的较量。不会跌入平庸,谁让你是诗人呢?

    我说过,唐山青年诗歌的可贵,在于他是具有一个拥有高度、水平均衡、个性鲜明的群体。在东篱、张非等更早成熟的诗人影响下,唐山其他青年诗人如一束星光、冰凌花、张艳徽、刘普、苏格、宝贝、揣摩、锦绣、写意、青苹果、江峰、落叶、潜水钟、耿宁、星烛、唐棣、王志勇等迅速崛起,并呈现越来越让人兴奋的态势。一束星光的诗内敛、沉静,冰凌花的诗质朴、优雅,张艳徽的诗张力十足,宝贝的诗境界开阔,刘普的诗像农耕文明的歌声,揣摩的诗似小镇生活的说家,写意的诗是淳朴的乡村场景,锦绣的诗是内心的孤独言说,江峰、落叶的诗较为简单,耿宁、星烛的诗更为直接,唐棣的诗如他的小说影视般充满戏剧化的无以言说,王志勇的诗如他的人文随笔一样朝着洞察和彻悟努力……。这些诗人的作品多次在国内重要的文学刊物、诗歌刊物和诗歌选集上发表,使得唐山成为引人瞩目的中国诗歌创作的高地。

    “新保定青年诗群”我曾经叙述过一段经历:六七年前,我驱车在高速上路过保定,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在这里下车,我能去找谁?有一段时间,保定青年诗人几近断档,这种焦虑促成了之后每年一届的河北青年诗会的召开。2012年,“首届河北诗人奖”在保定颁奖并举办了“新保定诗群”作品研讨会,这可以看作保定诗歌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里程碑,作为一座历史文化名城,保定有了一支与其文化积淀相称的青年诗人队伍。2012年的保定青年诗歌表现出了某种对社会责任的担当。在“7.21”特大洪涝灾害面前,诗人们以诗的方式出现在抗洪救灾和重建家园的现场。诸如“洪水之殇”(石英杰),“那一夜,妈妈,您哭得好伤心”(梅子)等诗作以悲悯的情怀和温暖的人文关怀切入对人民的心理抚慰,诗歌成为心灵的稳定剂。

    保定青年诗人以丰富的个人经验和敏感的自我意识成为其诗歌创作的主要财富。石英杰的诗集《光斑》出版,这部诗集的命名颇具创意。石英杰写了光的耀目,更在意的是光的落脚之处的刻痕。这是称职写作者在熟练写作后对艺术质地符合比例的安排。这是一份清晰、深厚的从容。诗人老家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易县,“荆轲塔:明亮或者黯淡”成为诗集的头一篇就很容易理解。对写作来说,“地域性才情”(如果有此一说)或许妨碍了通达,但为什么不珍视其坚持、深入的一面呢?没有客居感才有舒展、凝聚的魂魄,才有安稳、入骨的活力。诗集里第一人称运用得比较多,但不是那种自恋式、导游式的小我在场。视野雄阔、跌宕起伏、气势宏大、意境深远,让我们能够看出石英杰的诗歌站在历史的投影中,不矫饰,不粗陋,有主见。石英杰能够让读者看到生活更精准宽阔的亮色。石英杰的诗歌情感真挚饱满,叙述自然朴素,视角独特,兼具深度和广度。“在这部浩繁的巨著中/我苦苦寻找的/只是很多人忽略的/退场或者缺席的一个词”(《毛边书》)。他在世俗与理想、喧嚣与宁静、巨大与渺小、速度与秩序之间不断发问,苦苦探求着事物背后的真相和秘密。

    李点儿的写作经历有些喜剧意味,她为了让孩子开阔视野订阅了《诗选刊》,而最终她却成为了诗人。她的作品有明显的私人化写作特征,内涵内在,将自己对世界的感觉表达出来,部分诗作具有寓言化写作的倾向。她的“短札”系列中的“黄昏”、“野芦苇”等作品将现实的场景与事物纳入诗歌坐标系的构建,她以平静的心态面对生活,而最为难写的,大概就是那种简约平和之诗,这样的作品更显得真实和有高度。

    蒲力刚的诗作中充满叙述性语言,他用记叙的手法记录他对生活的感觉,使他的作品不枯燥,不造作,不纠缠于虚无的意象,他通过这样的叙述呈现时间的延展和空间的延伸,凝重而又不失圆润,宽厚而又不失灵动。他的“马赛克”、“雪”等充分显示出他始终不与世俗媾和的精神,以诗歌方式表达对恶劣规则和固有状态的讨伐。

    陌上吹笛的抒情是平缓的,清澈的,她在柔和的语句间为我们营造温馨的氛围,让人沉浸在人世最美的情感之中难以自拔,好感性。“你是我的母亲多好,然而你不是,是我的爱人多好,然而你不是”,这样满是感性的诗句出现在她的诗歌中,这种感觉许多人都有。她的诗作更多的是内心的独白,充满理想,行句之间闪耀着理想主义的火花。她对世界的感知单纯而深邃。诗中的意象来自于目之所及,但却被赋予表象以外的含义,寓言感强烈。“我的字典”、“雪还在下”等作品堪称典范作品。

    谷雨的诗带有强烈的现实主义色彩,他的诗作中有具象,但不描摹现实;有凝思,但不虚无缥缈。他借现实的物像表达某种隐喻,却不强调二者之间的严密对等,灵活而善变。他善于在生活的场景中抒情写意,现实就是他诗中的构成元素,他努力在具体与抽象之间寻找立足之地,“白亚麻衬衫”、“布里斯托的风”等秉承他的诗风,更以留白的方式给读者以广袤的想象空间。

    易州米的诗延续了中国现代诗歌的光辉传统,不追慕“朦胧诗”以来的诗歌走向,而在现实的沃土上向深处挖掘力量,努力寻找土地、山河和民族、血脉之间的联系,并给予精准表达,叙事、抒情和说理成为他诗歌的三种要素。“我的淀塘”、“献给白洋淀”等的作品是诗歌中“宏大叙事”类的优秀代表,举重若重。具有经典化意义。

    霜冷寒天的诗歌思维呈现发散性,热衷于使用繁复的意象实现诗歌的意图。她重视诗歌的广度和宽度,以短句的形式形成某种停顿,企图给读者以视角上的回味,从而实现对碎片化状态的整合。“尘归尘,土归土”、“请洪水作证”等作品突出呈现这种特征,但在“请洪水作证”、“残荷”等作品中显露出她求变的努力。

    如意的诗作可以看作是她对世界生存状态的解读与阐释,善于从事或物或场景入手,将主体意识与客体存在在诗中做正面的书写,由表及里,旁及到状态背后的隐秘,而这种隐秘又与诗人自我的内心幽静之处形成某种呼应,最终将诗歌作为生活的“形而上”部分,形成对生活的超越。“他的站姿很雄伟”、“阳光手心里的蝴蝶”等作品就呈现了这种老实的写作风格特征。

    天涯碧草的诗在语言和客体物之间努力求得某种距离感,但这种距离感又不是陌生感,读者可以在二者之间的空白处实现自己的阅读愿望。在二者之间,矛盾性又是打开诗歌意义的密钥,通过它,将直接走入诗歌的整体意境中,如“大雪终于没有来”中坐在寒风里的女人和回忆之间,以及“声音,也是土里种出来的”场景与刺激,均是这种关系的体现。

    峡谷行云诗中的意蕴随性而至,文字没有任何束缚的规约,但语言又凌厉准确,诗句的力度感明显。她将生活的可能性予以拆解,在多种向度上谋求诗歌的价值和意义。“墙”、“破晓”等作品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把表象当作客观本身,以此引申出了状态所包含的外延,是关于想象的综合性训练。

    马汉宁是一位在大地上行走的诗人,他的诗作没有天马行空般的纵横畅想,每一行诗均是他在大地上留下的履痕。他不是技术主义的发扬者,而是内心面对土地、山川、河流和人类时的冥思者。他的“家乡、土地、宿命”等作品写出了土地固有的血脉,也写出了时空的流变和对变化的抗争,是有风骨、有血肉的诗行。

    桫椤是一位诗人,也是一位评论家,在诗歌评论日益陷入圈子化、生涩化,不接人气、不接诗气的时候,他们这一代年轻评论家的出现尤为重要,可以扫一扫评论的艰涩表面之气。

    保定青年诗人较为活跃的还有张劲鹰、毛志刚、霜白、苑南、七叶、白水清茶、王素娟等等。

    邯郸青年诗群。邯郸这座城市与保定一样,具有着古老的天然的诗意,邯郸青年诗人学会是河北省第一个成立起来的青年诗人学会,比河北省青年诗人学会的成立时间还要早一年。他们的青年诗人诗歌沙龙每个月末都有活动,在一起谈诗论事,筹办刊物,营造了一种诗意的存在氛围。

     见君的写作一贯是严肃认真的,他的诗中隐藏着许多耐人寻味的东西,比如一些“阴冷”的意象和近乎“刻毒”的目光,都成为了他诗歌美学中重要的表现形式。他的诗歌主题一向未可名状,在是和非之间,他选择具有无数种可能性的似是而非,似是而非的诗歌主题加重了他对生命的惴惴不安,这也为他的诗歌指向创造了庞大的空间,给阅读者以无限的思考余地。他一直执迷于打破惯势的词汇组合,以暗示重组陌生,擦亮了旧有的意象,给人以更大的视觉和心理冲击。见君的诗歌有硬度,这种硬度不是来自语言的粗砺,而是源于对生命开掘的力度和剖析阴暗的毫不留情。他对异化的世界早已洞悉,所以,他抛弃了自欺欺人的幻想,直面阴暗、领受命运。

    整体上看,焱冰的诗歌更多是对内心的审视和自我的找寻。他的语言张弛有度,字里行间透露着一种书卷气,既很节制,又很放任,反映了他驾御诗歌语言的能力。在他看来,诗歌是一个人内心的事业,所有的诗歌都是写给自己的,以自己内心的激情和沉思,将个体生命的体验植入鲜活的生存现实之中,揭示生命的深层含义,探索艺术的真谛,从纷乱庞杂的生活现实和破碎支离的生存细节中,发掘、抽象、造塑出当今时代至为稀缺感人的精神内涵与文化品质。同时,焱冰的诗歌也表现了对“俗世”生存处境的关注,把笔触投向那些距人的生命和心灵最近的事件,直接抒写内心最真挚的思想情感和终极关怀。他的“倾塌的汶川”昭示了一种悲悯情怀的觉醒,体现了诗人向良知“看齐”的一次自觉行为。这些年,焱冰始终保持着自己的写作姿态,对于一些写作“潮流”不热衷也不拒绝,走在一条自觉、悲悯、内敛、从容的路上。焱冰对诗歌是虔诚的,在诗歌的把握上有自己独到的主张。

    在邯郸青年女诗人中,左小词的诗最具特点,并且她还写小说,且小说写得也很优秀,两部长篇均很热销,其中一部获得了省五一个工程奖。她的写作最具特色的是语言,自然流淌出凛冽的诗意来。读她的诗,能从中感受到一种语言被颠覆被分裂被和解被创造的冲力,但丝毫不显唐突,而是让人读之心动,或是震颤。看似轻巧的诗句,却可以在刹那间点到一个人的心灵深处,刹那间洞彻现实生存的本相。比如,“在去往春天的地铁上,我也/开放/肆无忌惮”,“我们发光/必一意孤行”,“ 在背面,不苟且/不混淆/不颠倒众生/我在一条道路的背面挖下陷阱/跳过或者原路返回”。左小词的诗充满灵性,明澈,深刻,注重向内的挖掘,向内心深处、灵魂深处的思考。反叛与警醒,自觉与奔突,这都构成她诗境的气韵。她的诗歌多用短句,但没有那种短句特有的急促和尖锐,而是洗练和干脆。她善于把那种决绝和锋芒包裹在如水一样的情愫里,在清澈的叙述中,完成对生命的拆解与重构。

    张萌笔名青小衣。近年来邯郸比较勤奋和活跃的女诗人,在网络上与刊物上发表了很多作品。诗句间充满女性诗人诗歌的美感。其诗风细腻,柔美,温情。生活细节、情绪情感,信手拈来皆可入诗中。

    在邯郸,有着一个实力与魅力相融合的诗歌群体。他们当中有出道很早的赵芮民等人,他热爱诗歌并热衷为诗歌做事,他个人提出倡导“诗歌文学”,引导文本延伸和突破。这支队伍还有像如风、赵会喜、田志军、刘胜、雨山、寒城、郭玉民、黄河若、刘博宇等一批青年诗人。如风的诗干净、内敛,在一个个生活场景中感受和体验生命。赵会喜的诗温和、安静,娓娓道来,一片落叶、一抔黄土,皆是真切。田志军的诗充满激情与思辨,他坚信诗歌即是心灵史。刘胜的诗无拘无束,意象开阔。雨山的诗细腻,委婉而又忧伤。寒城的诗饱满,有韧性。郭玉民的诗拥有着如同他中年人身份般的自省。特别要提到的是九零后的黄河若和刘博宇,他们更是代表了一种更为新鲜的诗歌血液。2012年《诗选刊》河北青年诗歌专号上,黄河若的作品亦很抢眼。田志军的《近景与远景》由团结出版社出版、郭玉民的《搬光阴》由宁夏人民出版社出版等,如风的诗集也即将出版面世。

    石家庄青年诗群。长期以来,石家庄诗群的概念都是一个庞大、扎实却又朦胧的数字和群体。说其庞大,在于也许是省会的缘故,这个诗群所涵盖的老中青三代诗人数量很多;说其扎实,在于其中大多数诗人都是常年隐于生活,不事张扬却又默默写作出很多稳重、沉实的作品;说其朦胧,在于这些诗歌作者其实也大多各自忙于各自的工作生活,他们并不是一个“小圈子”。尤其是石家庄青年诗群,如果非要拿“圈子”来说,他们也是由诸多个“小圈子”组成。不再谈李南、杨如雪、韩文戈、白兰等人的诗歌创作,他们已近中年,而且成就卓著,让我们直接来谈青年诗人的作品:

    李寒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生于河间农村,曾经辗转于国内外做俄语翻译,最终落脚石家庄。写诗,译诗。著有诗集和译作多部。长期近乎流离的生活,让李寒对人生以一颗冷静的头脑保持“质疑”、“拷问”以外,也更多了一些对生命的“从容”和“谅解”。李寒说他的日子就是“一把生锈的锯子,在腐烂的木头里/寻找火焰。”不管命运经历多少磨难和风雨的击打,他始终记挂在心的是“一双丢弃在墙角的鞋子/底子上/还沾着千里之外的泥泞。”我曾经点评过李寒的一首“风在吹”:“这首诗与他平时的作品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也让我们体味到了他诗歌形式和语言上的多元。这样的诗句,意义不是单一的,它也许仅仅是对事物简单的描述,也许是诗人内心世界复杂的象征性符号,这首诗的容量可以无限广延,而且很内在很内涵,这类诗歌不是在制造箴言而是在烘托感受。用不着什么让人觉察到的技巧,语言也平实简洁,但非成熟的诗人所不能。我总是在说一个杰出的诗人能够驾驭各种表达形式和语言,晴朗李寒带给了我们这种审美满足。我想还有一点,他在作品风格上的变化自如,也来源于他作为一个翻译家广阔的视野。写诗写到最终,还是要写学问,我一再重复的这个观点不知道诗人们能否认同。”李寒在黑夜里要求的,是一小点安宁安放自己的睡眠,他凭借“人生况味”(组诗)获得了第二届闻一多诗歌奖。第二届闻一多诗歌奖授奖词也写到:“追怀时光,诘疑存在,拷问人性,况味生命,晴朗李寒的组诗“人生况味”展现了悠远而丰富的生命主题。作者敏感于景物、气候、细节与心态的微妙变化,以细腻多变的笔法,纷繁跳跃的意象,不断转换的视角,谱写了一曲动人的生命旋律。它微凉苍茫的气息、忧伤而又旷达的意绪,富于哲理的人生思考,以及控制得恰到好处的情感抒发,体现了一个成熟诗人的禀赋、修养、才情和风度;其诗句中跌宕的节奏与绵延回旋的韵律,也增加了作品的感染力。”

    陈德胜、赵素波、李洁夫、孟醒石、杜力华、阿平、独孤九、二十月、阿斯匹林、宛若轻烟、白庆果、赵志东、清河鱼等人,都或多或少成了石家庄诗人淡泊寡居“思想上有洁癖”的符号。正是由于这种“洁癖”和潜心静修,诗歌评论家苗雨时先生称他们“在诗歌审美日常化和语言的自觉与多重变奏中,展现了各自的人文情愫和艺术才华。”

    1975年出生的李洁夫近几年比较“沉默”,他甚至说自己已经“不是一个诗人”了。也许是由于他这几年从一本杂志的编辑到一家主流媒体记者的转型原因,也许是因为对生活、文字认识深入后,对一切有了更透彻更淡然的心态。应该提及的是他的“尘埃落定”,他说:“看来我们都把自己连同过去/像影子一样撒进了生活/或者说/时光的阴霾里我们已看不到自己的影子/现在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经历了之后的从容,很有意味。

    施施然说:“/我双手合什,玫红的羽绒上衣/燃起香炉一样的焰火/这些年,我确信我的身体里/盘踞着一座庙宇,当心中落下/太多的尘埃,钟声便响起来……而我/用消解了几个世纪的茫然与羞涩,在阳光/穿过长廊的回声里,与自己重合。”(《生日在柏林禅寺进香》)。施施然对内心深处“庙宇”落下太多灰尘的警惕和觉醒,是一个优秀诗人成功的基石。施施然近年来在网络上以及在各报刊发表的组诗“走在民国的街道上”、“我会永久占领你的心”、“金兰记”等,均在诗坛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反响。施施然没有像某些新潮女性诗人那样,以向男性粗犷阳刚气质的延伸求得“当代素质”,而是执着于细腻、绮丽、柔婉风范的建设,把诗歌写得典雅纯粹,韵味十足。施施然有着与生俱来的聪颖和勤奋,她懂得了诗歌这门语言艺术的秘密,创作状态令人称道。

    70后女诗人红莲,在创作上则相对轻快许多。红莲2008年开始写诗,先后有作品发在《诗刊》、《诗选刊》等刊物上。红莲经常说的诗观:爱它,那就整真点儿。“每张床上都躺过一个呻吟的故事/每张床单都做过/鲜血的稿纸/每双有针眼的手/都摸过地狱之门的栏杆和/门槛,每个进进出出的人/哭泣或求救,都曾被死亡这不好对付的家伙点头/抬手,躬身说请——/出去,还是进去?”(《骨科病房》)。由此可以看出,红莲在诗歌语言的驾驭能力以及写作方式上,一直保持着一种淋漓和快感。红莲说几乎所有的诗歌都是她在网上“临屏”写的,而我们并没有感觉到网上“临屏”写作过程中,由于时间、环境的局限性造成的粗糙后果,反而欣喜地发现,这些在极短时间内“生产”出来的文字,在一定程度上含有很高的艺术价值。我们知道,这是一个优秀诗歌作者长期屏幕下汲取营养,刻苦修炼的结果,也是当下网络环境冲击下迅速激发出来的成熟诗人暗藏的一种潜能的爆炸。

    沉默多年也积蓄多年的胡茗茗也找到了写作的突破口。她曾说,她就连睡觉时也会在枕头边放上纸和笔,也许在睡梦里想起几句诗感觉非常好,她就会立即起身记下来,因为,“如同梦靥,转瞬即逝的那种灵性的语句甚或一个词、一个字,如果当时不记下来,醒来后就会很遗憾找不到了。”痴迷写作会使人几乎进入了一种痴狂状态,并在很短的时间内写出了大量清新温存、铭心刻骨的诗歌。在诗歌的路上遭遇纠结、矛盾和挣扎的还有冉子、三月、立杰等等。不过,不管是生活上的重负,还是精神上的超压,我们都有理由相信,经历过越多痛苦蝉蜕的诗人,就会对命运和文字有更深更透的彻悟。

    东方晨阳的诗练达,沉稳,机智,梧桐雨梦的作品或含蓄委婉,或直抒胸臆,收放自如,恣意洒脱,梅驿、木虫、隽土、宁延达、幽燕、黑泥鳅、赵旗、零星雨、安咪、祝鹏、飞翔的夏天、刘厦、梁瑞云、禾泉、张上房、史历等石家庄青年诗人,这些名字使我们看到了石家庄青年诗群璀璨的将来。

    张家口“守望青年诗群”张家口地处塞外,是属于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相互交汇的一个点。一个地区分坝上坝下在全国并不多见,坝像是一个台阶,上去了就是内蒙古高原,是草原游牧民族的天堂,下来就是以农耕方式生存的人们的家园华北平原,正因为有了这样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张家口的地域文化有了双重的文化特质,呈多元化的状态。

    《守望》是一份民间诗刊,以这个诗刊为核心聚集了一大批当代的张家口青年诗人。这些青年诗人的诗歌创作即有草原文化的辽阔,雄浑,大气,又有农耕文化的乡土意识,城市文化的现代气息,这些文化元素是张家口诗歌的组成,是无法分割的。张家口守望诗群主要有温国,周贵亮,大虫,天岚,铁蛋,小媛,郭中华,韩仰熙等。近年来他们的诗歌作品频繁的出现在国内有影响的诗歌刊物上,他们还编辑出版了《守望——2008年张家口青年诗人作品选》,这是一本较为完整的体现张家口现代诗歌诗人作品集。阅读张家口守望诗群的作品,可以看出他们的创作方向是多元化的是有创作潜力的。

    国的诗,自然朴素,沉静内敛,多以张家口地区为生活背景;如:这是耙子,这是簸箕/这是碌碡,这是箩筐/……这些农具幸福的被阳光照着/照着  慢慢的就成了一些人的记忆/慢慢的就成了字典里的生僻字——(《那些农具》)。他的诗表达的是他对生活的认知,不张扬,但又有他自己的声音;如:远处那群绵羊它们的背脊是金色的/玉米秸是金色的枯草是金色的/所有的事物在微风中发出各自的声响……(《在路上》)

    首届河北青年诗会在宣化的召开,使我结识了诗人周贵亮,短短的三天会议,他是最忙碌的一个,方方面面安排周到得体。他具有张家口人的豪放热情,却又不失心质细密。周贵亮的诗具有草原文化的元素,粗砺浑厚,意境深远,这可能与他早年的生活有关。如:岁月的刀锋/刻下张家口堡/这一方青色的印章/风雨六百年/让城池落满红泥/而今,我站在太平山上/阅读沧桑的篆字/努力寻找堡子里/曾经发生过的剧情/我看见一位商人/正从明朝走来——(《张家口堡》)。他的诗具有草原文化与农耕文化相融后的另一种诗质。

    大虫一直从军在张家口地区,转业后依然写诗,他的诗后现代意味很浓,看似荒谬其实很真实。他对世界的认知重视自己的内心感受,用自己的声音说自己看到的世界,似乎又与他人的世界无关。如:面对一面镜子我看到了自己/折腾了哲学的最后一根枝儿/把老马思想换成了一桌美餐/我不再像战士那样跟着一杆枪跑/我找到了一身将军的服装  又把/自己逼到一个神秘的夜晚/自已给自已下达一道命令。——(《我看到自己的样子》)

    天岚是张家口的80后诗人,早年在唐山上学时就开始写诗,受海子诗歌的影响大一些。他的诗乡土气息很浓,散漫着一种忧郁。如:打谷场是一个好地方/它是村庄周围唯一一块平地/粮食无法滚落/它聚集着所有的丰收/又掩盖了荒凉——(《五月归乡》)。天岚是张家口守望诗群中年轻的一位,也是最有潜力的一位,他诗技成熟,语言凝练。

    小媛参加过河北青年诗会,诗会后她的诗歌创作呈上升的趋势,作品数量不多,但她的诗细腻空灵,给我留下了印象。诗是她认识世界的独特方式。如:我喜欢这样生活,顺着风,顺着宿命/蹲在低处,看更低处的人……看!卑微的人,活泼泼的面孔/他们,如复一日,在我面前晃过来又飘过去/在忽然放松片刻又得到宁静——(《小商人》)

    铁蛋的诗一如他的名字,写得质朴而沉重,上大学时就出版了自己的诗集,这些年漂在北京,还一直在写。郭中华生活在坝上,但他的诗缺少了坝上人的粗犷,更多的是用细腻的情感对坝上生活的关注。他的诗抒情的成份多一些,近年出版了自己的诗集。韩仰熙的诗是以写城市日常生活为题材的居多,这可能与他多年从教在张家口的生活有关。张家口还有众多的青年诗人,如王岩峰,王楠,杨锟,凤涛,赵奇伟,徐正成,秦晓玉,王晓露等等。

    衡水“67度青年诗群” 这个称谓源于衡水《67度》文学刊物,由衡水诗人宋峻梁、火柴等人发起,《 67度》一直坚持独立视角、自我声音和开放视野的办刊宗旨,使读者既见衡水诗人和诗歌写作风貌的“树木”,又见全国诗人和诗坛动态的“森林”。《67度》既欲发出“我”的声音,又想展示“我”之所见。作为一个较为松散的诗人群体,67度诗群意欲坚持的只是纯正的诗歌理想,而并未在风格上乃至诗写理论上对群体进行定位和包装,他们认为,自贴标签的行为,既徒劳,又可疑,而且很无趣,归根到底是非诗的东西。67度诗人合而不同,诗人们在一起甚至发生争论。《67度》选诗风格也常因选稿编辑的轮值而变幻着色彩。也许因为如此,67度诗人群落在众声喧哗中显得有些沉寂,然而那喧哗正是令人们浮躁的原因,那沉寂正是一颗应该保有的宁静的诗心。

    宋峻梁的诗多以细腻的经验和感悟为视角,依语句之间的张力和回响共鸣触发诗意,诗风及物而轻灵,点到为止,在具象中蕴无限深意。“等我吃完冰箱里那块牛肉/就做一个素食主义者”——(《做一个素食主义者》),以简洁的生活化的口语,展示了日常背景下的荒诞与悖谬;其“胡萝卜”、“能不能再薄一些”为代表的作品,仿佛印象派绘画,试图通过语言的营构,触摸到事物本身的质感,其叙事诗“中佐村埋人事件”,通过极具现场感的白描和语言的节奏把握,赋予作品一种紧张氛围,仿佛强烈的个人体验,以此还原了一段历史。

    火柴早期诗作充满着激情与理想主义的冲撞和纠结,近期作品转向生命本体和归宿的诘问和探索,具强烈的思辨色彩和个人符号特征。“那么大的天空下我们发现,/我们原来是如此微小的事物。/我们于是变得鼠目寸光,安于现状。/而庭院一角的地衣,/勺状的小叶片贴紧地面,在阴凉的影子里,/铺开一张又一张美丽的图案。我们小小的心/也恢复了安然的秩序”——(《那么大的天空下》),那么大,那么小,仿佛这是一个二元对立的世界,但是在诗人的内心,这是一个充盈着生命力的,互相安慰的世界,为此每种存在才不孤独。
    可风是一位多产诗人,乡村学校工作和生活的背景,使其作品总是离不开乡村和故土,其散文诗奢华、铺展、大气,其笔下的土地、庄稼和村庄,既有常见的经典意象和意绪,又兼具现代人的视野和情怀;他对词语极度敏感,仿佛一个骨科医生,在他目光下,每个词语都具有闪闪发光的关节。“黑”,这个字,曾经像一具风车,挡在他的长矛之前,作者与其缠斗不休,这期间,他完成了关于土地,关于生命,关于情感的追责,并赋予了这个字更丰富的寓意和更坚硬的质地。

    聂未央具有纤柔与敏感的内心,怀疑、深情、伤感、温暖,构成了其作品的主基调,其组诗《我爱时》,娓娓道来,不事张扬和炫耀,仿佛浅吟与低唱,每个音符都具有直抵内心的从容。“这些叶子/每一片都有独特的弯曲/倾斜着/坠入秋天宽大的裙摆/都在这里了!终于都在这里安静下来/连那早已放弃了爱,在枝头枯萎了的”——(《秋天》)

    张秉庄笔下的乡村生活,不是远距离的审美观照,诗人写乡村的贫穷、苦难和愚昧,呈现出诗人与乡村的同生共息。他的语言粗粝而坚硬,具有类似民间文学的原生态的质朴。“不可错过草芽萌生的日子/不可错过蝴蝶交配的日子/要防备村长家的蚊子/叮到自己老婆身上/要防备邻居的叫驴/把自己的草驴勾走//机器和农药弄得地里很脏/农大120弄得玉米离不开伟哥/怎么都枯萎了”——(《玉米得了枯萎病》)

    依依的诗歌同她的人一样,从容,安静。平常日子中的细小点滴,平缓的叙来,却处处闪烁着灵魂的关照,这种关照是一种体贴,让读到她的诗句的人无不体味到诗人心中的烟云,或流动,或静默,都会让人不自觉得产生一种共震。这正是好的诗句的切入点。依依总是能够举重若轻的捕捉到这个灵感的瞬间。“我发现窗外/开始微微泛光/它是雨水,与一个人/婆娑的泪水/整个世界倒映在它倾倒出的液体里/向上浮着/失去了重量/这个世界在暗暗发生/改变”……(《春分》)。这样一首内敛柔软的小诗,却充满着扩张的力量,让读者深切的感悟到诗人内心的节拍。

    素心明月的诗大气深入。她的诗句中大多都十分用力,是一种女诗人少有的执拗的力量。她对生命的意义与尊严的质问,她对写作的敬畏之心,她敞开自己内心给读者看的决心,都是坚定有力的。她想用文字的锤子锤炼自己每一寸活着的时光,她在诗中呐喊,让我们听到她——她的热爱与眷恋!她不是在用技巧写作,而是生命,诗歌是她生命自然的延伸与诠释。“我在原地兜着圈子/我越来越深地陷入泥土/我的心脏之光微弱但持久/我每天对着镜子练习说我爱你”——(《我决定》),“你满怀热爱/又莫名憎恨/你想要什么/你想说什么/你关闭所有感官/汽车仍然呼啸着/驶入梦中回家的道路”——(《你啊》),这些诗句的力量足以敲开尘世坚硬的壳,走进它的血液里。她每一首诗歌的意象都是宽广沉重的。她要寻找的,是这个世界上更真实更疼痛的东西。
    吉葡乐是一个春天的精灵。她的诗句是潘多拉的盒子,不过飞出的都是天使。每个天使的翅膀上都挂着铃铛。所过之处都遗落下白色的羽毛和清脆的铃声。她的诗风就是春风。读她的人都如沐春风。“每天都想扮成一个爱微笑的兔女郎/站在吧台后/收银/而实际/我的脾气总不受控制/撅嘴/翻白眼/翻脸”——(《收银小曲》)“太阳每天都把光芒放在草叶/放在小窗户的玻璃/放在水面/也放在你眼睛里/一些//每天,这样的事情都在静悄悄的发生/像我喜欢你”——(《每天》)她把童话写进了诗歌里,读她的诗,就是在读一篇充满神奇的童话。她的诗歌是可以画的,可以唱的,可以边走边哼的,是一朵朵春天的奇葩。
    王倩(顔如伤)说写作是一个朋友,诗歌是一个可以陪自己聊到深夜的知己,她愿意在诗歌里做一个爱的领受者与歌颂者。她的诗中充满了洗礼与自持,内心的冲突与纠葛恰是诗人对艺术世界的探寻。诗人用她的笔触寻找着人的价值和生命自身的意义。她用诗歌来爱这个荒诞又美丽的世界。“你是我未曾谋面的邻居/居住在闪电之中/在你房间破碎的刹那/我听到你的心跳如擂/惊动时间的浪涛/雪白地涌上我的窗台”——(《闪亮的你》),她诗歌中的意象总是尖锐的,但尖锐的背后又总是隐忍着爱与柔软。

    高洪斌是个多产的作家和诗人,手头上有数部未发表的长篇小说,并在当地报纸开着专栏,同时也是一个写童话的好手,但是高洪斌无疑首先是一个诗人。他的诗作直面现实,是生活场景的再现和凸显,每一首诗,都仿佛骨节粗大的手掌,让我们看到生活的纹路和生命的艰辛,又让我们不失对生活的期待。“中华街的白蜡树下/已穿好冬装的两个民工/像换完羽毛的麻雀/健康  丰满/这场雨  既是秋雨又是冬雨/冷飕飕的风/像一把刀刃在街上晃来晃去/两个神采飞扬的民工/举着啤酒畅饮/夹着各自的炒青椒/大口咬着馒头/他们脸上/神情一直在欢蹦乱跳/像掉在地上的硬币/一边发出清脆的声响/一边闪着银白色的光亮/白蜡树阴沉地站在街边/街上是脸色阴沉的匆匆行人/整个阴暗的人间里/两个民工分别倚着一扇明亮的门” ——(《两个民工》)。这样的作品是无法截取片段来展现的,语言干净从容,画面生动感人。

    衡水青年诗群中还有石头、林荣、谢久明、柳斌、动词碎、张占祥、霜儿、依兰、一梦、衔芦征雁、李朋恩等实力诗人,他们是我的祖籍——那片曾经荒芜的土地上的诗歌亮色。

    承德青年诗群。郭小川是承德人,这位伟大诗人的长诗作品一直是中国诗歌的一座高峰,他的抒情往往蕴含于叙事性诗歌写作之中,成为当代文学史、诗歌史的独特意义,也为承德提供了诗歌的精神资源和一种不可替代的理想支撑。

    我曾经试图称之为“国风诗群”或者“山庄诗群”,但显然都不准确,都是对承德青年诗群的一种局限,我们看到这些年承德已经出现了王琦、北野、齐宗弟、薛梅、朵儿、小鱼摆摆等一大批风格迥异的诗人优秀诗人,这其中有以王玉祥、孟仁、王晓霞、刘常杰、穆春雨、安忠河、白瑞兰、徐国志、王久侠、胡春宵、戴俊卿、姚崇实、张晓光、车书昌、尹志杰、衣渐宽、朱春慧、贾永、周剑雄等为代表的七八十年代诗人群体,以崔雁侯、李海建、张秀玲、张春凤、刘海军、哈占元、张雅君、赵明森等为代表的九十年诗人群体,以罗士红、韩闽山、马新民、沈文、张志杰、李亚萍、张春英、王欣月、冯慧莹、女贞子等为代表的世纪之交和新世纪的诗人群体。

    王琦本年度获得“河北省作协十佳作品”奖。他的写作风格超然洒脱,自然平和。丰富的阅力,深刻的思考,使他的作品可感受可触摸,有了一种平静的力量。王琦的组诗“我要的不多”深情,悠远,透出逐渐展开了的胸襟。他对现实生活的感受,真切而平实,表现出开阔而清醒的内心世界和一个成熟诗人的精神气度。

    薛梅的诗给人一种恬淡、典雅、平和的满足,温情高贵。在一首:“一片雪花低伏大地”中她写道:“你的胸膛,而我叫它故乡,/原始的土壤/脸颊贴上去,/就热了/”薛梅的诗自然质朴,功底扎实。北野的诗意象丰盈、泼洒恣意,侧重于记忆式书写,在承德诗歌中个性鲜明;齐宗弟的诗歌自在蓬松又缠绕着隐忧,彰显出一种生命的真实。这几位诗人是承德青年诗歌的点睛之笔。

    崔雁侯的诗歌以新朗诵诗著称,更多生命的礼赞,人性的张扬,有诗人对人生和社会的深沉担当,以诗歌的正能量震撼人心。2012年出版的新朗诵诗集《谁让我的矜持不再》引起社会强烈反响,诗风雄劲,激荡。沈文其诗风质朴,有民谣特色。韩闽山和罗士红诗歌都是以乡土题材见长,但韩闽山多样化取向更明显一些,组诗“神话”代表他今年创作的飞跃,细腻中见深沉;罗士红更近于轻松,是有顽皮跳脱之处,注重场景再现,扑捉细节见长。

    朱春慧诗歌一直在自说自话,不太理会诗坛的纷乱,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种着土豆、白菜,其自然、单纯是她的诗歌最可贵的气息。张春英是承德诗歌创作的后起之秀,她的诗歌极富现代元素,她的“接近一只蝴蝶”、“赶赴一场咖啡夜宴”、“窑变”、“重访昔日的零点”等诗作,有着时尚的张扬,也有着都市女性迷惘的表情,怀旧的气息,阅读她的诗歌像是滑了一场夜场的溜冰,新奇、叛逆中有说不出的倦怠和苍老。她或许是承德诗坛一个可贵的期待。张志杰也是蓄势待发的一位女诗人,她的诗质地纯正,有较强的创新能力,风格趋向于冷叙事,每首诗都特别有尾声凄清的发音,读来有美好中的疼痛,遥想中的不忍,恰如她的诗名“幸福和忧伤是两条互通的河流”。李亚萍,笔名晨笛,也是承德女性诗歌创作的佼佼者。追逐真实与异想的平衡,成就了她的诗歌感觉。她总在一种不经意中获得非凡“永恒”的味道,她的诗,孤独和深情。

    当然还要提到沧州青年诗群,提到已经获得“鲁迅文学奖”的诗人、小说家李浩(他前些年已经到了石家庄工作),他从诗歌起步、成名,然后在小说创作上成为河北青年作家的一个标杆;李浩曾经写道:“丧失就是,毫无理由地我就想起点什么,/毫无理由地,为记忆中一件细微的小事热泪盈眶……”在这一点上,许多人的感受是相近的。以他的积淀和才气,李浩应该成为“大家”,我一直有这样的期待。沧州有作品已经在中国诗坛产生了广泛的影响的谷地、殷长青、吕游、王秀云、安顺国以及王云起、玲玲、云水、金培瑞、鱼儿跳跳、戴丽华、战芳、燕子、夜子等。

    还有成就斐然的秦皇岛诗人辛泊平、高粱以及李桐、海月、云纾、张晓红、兰妮、无痕等,廊坊诗人王雪莹(2012年,她获得了中国作家协会“骏马奖”,这是河北诗歌的一个重要收获)、郭建江、井秋峰、张建丽、顾国强、向隅等,邢台诗人魏维伟、王柱山、瑚图灵阿等等,我不可能一一提到河北青年诗人全部名字,因为,他们的确已经灿如春天夜空里亮丽繁密的群星。另外,河北省上世纪90年代甚至是2000年以后出生的诗人群体也已经开始有了雏形。当然,我们也知道河北省一些地域在数量、质量上还没有形成实质意义上的青年诗歌群体,这更加需要进一步推动和发现。

    “河北青年诗群”,这既是一个称谓,也是河北文学的一颗果实,由此论定,河北的诗歌创作前景是辉煌的,这让我们对河北诗歌的未来踏实而自信。

 

三、2012年好诗:

    本年度可圈点的诗人如果单纯从成熟上和写作的深度来说,我选择汤养宗、简明、韩文戈三位诗人,他们在2012年的创作中均有上乘的表现和优秀作品。当然还应该提到树才,他的诗像是个人独白,但却展现了一代人的内心世界的顿悟、深厚、微弱或者博大,这是一个中年人成熟之后光亮或者黯淡的表达,自然、安然又具有内涵,而且这种内涵和底蕴不是刻意的,是经历之后的独特感受,朴素、率真又略带沧桑感,我不掩饰的偏爱那些发自骨子里的而不是浮在表面上的作品。其中的“安宁”“三环路上”“我怎么也躲不过……”“虚无也结束不了怕”“真的”“为一张白纸写一首诗”“抱着怨”“说透了”等等都是精品。写诗,其实就是写对生活的新发现,对情感的新发现,如果这个观点成立,那么树才的诗应该得到褒奖。

    今年的点评我尽量选择新诗人,选择我没有点评过的。也许这会限制我所说的“好诗”的范围,但我宁愿感受让我觉得最新鲜最新奇的那些语言。

 

风云变幻格拉丹东冰峰不变

格桑花开放,雪鸡打鸣

天上的白云依依不舍

 

地球脏了,但冰川纯洁

万古冰川与阳光爱恨纠结

流着幸福的泪水

 

我们在长江的上游迷茫在下游泛滥

只有源头依然清澈

前世的倒影还在

一瓢,就让天下羞愧

 

沱沱河,处女一样躺在雪山下

清波微澜流过草原

用孩子的眼光

无辜地看着这个世界

 

(谢小青:沱沱河 选自《诗选刊》2012年第1期)

 

    这首诗写得洒脱自如,这是谢小青的风格。诗这东西很奇妙,有的时候很微小的事物,能写出勃然大气的一篇文字,有的时候让你觉得荡气回肠浩浩荡荡的题目,用几句诗就交待清楚了。后者更需要功底,本年度谢小青有一系列类似的作品,还有她的那首“我想去西藏”:“我想去西藏,人人都是镜子/能看到自己的污点/与布达拉宫合影,我就不会腐烂”,堪称经典。

 

秋雨温顺。她不执秋风的冷

不扫落叶,不替红叶寄情

不出走,不私奔

落尘纷飞。

秋雨想绿江南岸

她走大街、穿小巷,钻人海、车流

挂角檐、琉璃瓦是宣传站,所到之处

锣鼓声、宣讲声,声声环翠,不舍昼夜

干净。缠绵。固执的

秋雨,深深恋着江南的好

她莲步轻移,羞答答

最后一吻

落下来,落下来······

 

(王妃:固执的秋雨恋着江南的好 选自《诗选刊》2012年第1期)

 

    很浪漫的古典主义。让人想起一幅水粉画或者是景德镇的粉彩瓷器。好像写江南的诗数不胜数,这类的作品如果再写得让人觉得能够记住,能够有新意,就要另外出彩。我们常说的一个词叫做“角度”,这个词有点旧,但王妃的诗让人觉得旧词也会鲜灵鲜活起来。不妨再读一读她的“秋风起”“人间净土”“八月,桃花开了”等等,异曲同工。

 

当亲人一个又一个

消失在遥远的夕光

 

当季节一点点变老,加深

一株玫瑰卸下尖锐的刺

 

当烟花绽放,不再有欢呼

当浪涌潮头,不再有尖叫

 

当一次次关上朝向你的门

当一对翅膀深深抱紧

不再有飞的渴望

 

当浮华看穿了背后的残忍

我知道,岁月都带走了什么

 

(幽燕:带走 选自《诗选刊》2012年第1期)

 

    这样的排比句写俗了就是败笔,写好了就撼人内心。不是说这首诗结构上有多么新,而恰恰在于幽燕用一种许多诗人都用过的形式把自己的内心直接的坦裸。诗有的时候排斥含蓄,需要真诚,袒露和直接,幽燕做到了。还要说一点儿失望:我点评这首诗还在于结尾那一句,不少诗人让我失望的总是那一句,我不掩饰这一点。

 

我的到来非常短暂

我的到来正是我的刑期

 

除草机

留心你们的搅拌,留心她的尺寸吧

 

我们没有最后的告别

没有落下又能昂起的头颅。除了旭日

 

(白月:花朵 选自《诗选刊》2012年第1期)

 

    我欣赏白月诗歌的原因在于她的冲击力,她不掩饰,不虚饰,直接、冲撞,有一股气场。面对“花朵”这样一个柔性题目的时候,她依然选择了这类语言。说实在的,要成就一个大器诗人,这是最应该具备的特征了。形式啊语言啊都可以学来,精神气度学不来,这是骨血里的气质。一位女诗人,如果有内在的柔和坚韧,而且这两点融在了一起,人和诗就都成了。

 

在东大街五号

有幢空荡荡的房子

空荡荡的房子里

有饥饿的影子

 

它们花纹很多

雨水

每一次都像是重新长出

 

(张漫青:空荡荡的身体 选自《诗选刊》2012年第1期)

 

    这首诗提供空间——想象的空间。很短的诗,也未必写到什么具体写到什么细节,但味道在那里,情境在那里,内涵在那里。我不喜欢把什么都写尽都说尽的作品,让人回味多好,回味就会有感叹感伤感慨,就会记住。

 

上帝宠爱过我。当我第一次

对世界睁开眼睛,我看见的

是微笑和微笑里的惊喜

在那时,好像我就是上帝的孩子

 

后来一些亲人逝去,我不相信

他们是去了上帝身边,我感到

一些抛弃把我围绕,于是忧伤

充满着我,我的眼睛感觉到刺痛

 

当又一些岁月过去,我发现

我走的路不是在一个平面

难道因为地球是圆的?所有的路

往下伸展,好像大地要抛弃它身上的路

 

我试图仰望天空,但天空总有雨水

非常奇异地打在我脸上,打在田野里

成千上万块石头之上,雨水很快

汇成溪流,从我身旁,一直流到远处

 

现在,我唯一能肯定的

是我面对的每个早晨和黄昏

都奔涌一股深沉的、永不改变的明亮

这明亮没有声音,但却要求我的凝视

 

于是我凝视着——在这光亮里

整个世界起伏,我的眼睛

感到另外一种刺痛,我身体里的海

溢出皮肤,它轻盈的气息,像来自上帝

 

(远人:上帝宠爱过我 选自《扬子江》2011年6期《诗选刊》2012年第2期)

 

    上帝宠爱过所有人,这是肯定的;上帝宠爱每个人的程度不同,这也是肯定的。一个成熟诗人对世界对人的理解,展示在这首诗中。这首诗有我们常说的容量和重量,许多感受、经历和顿悟尽在诗中。

 

一大堆积雪

安安静静地堆在

安静下来的院子里

 

在此之前

铲雪的声音太响了

不妨说是院子里的人们

将那些刺耳的噪音

一锹一锹地

撮在了一块儿

 

这算不上夸张

我只是觉得这个句子新鲜

就写下来了。在东北

积雪嗜睡的日子和严冬一样长

没有什么会让它

于中途醒过来

 

雪是白的。被

堆成了一堆的积雪

开始也是洁白的

天气非常好的时候

阳光凿在上面

所溅起的阵阵动静

只有耐心的阳光可以听见

 

不久,它就黑了

从这扇不大的窗户望过去

越来越黑的积雪

越来越像一堆泥土

在竭力掩埋着什么

 

每次上班和下班

我都得经过它

但,没有哪一次

像是经过一座

死寂的坟墓

 

(柳沄:一堆积雪 选自《诗选刊》2012年第3期)

 

    本来想更多地点评青年诗人的作品,但柳沄的这首诗实在绕不过去。感受能力、发现能力和表达能力是成就一个诗人的三要素,我们能在这首诗中体味到诗人出类拔萃的这几种能力。不久前下雪的一天,我在微博里写道:“这个时候的雪是干净的,等到天亮,就被人踩脏了。”其实这句话很沧桑的,和柳沄的感觉类似,但就是一闪念,而柳沄把一种感觉写成了诗,写成了一种时态和世态。复杂点儿说,这是能力,简单点儿说,这是生活。

 

确信一种神秘的力量曾经来过

沿着光线,从眼睛进入身体

我已经感知,这种力量在体内游弋

使我变轻,逐渐让我脱离

这个没有实际意义的下午

不呼吸,不去想外边的大雪

 

其实我只是寄居在这里

在我还有一些意识的时候

我这样和自己说

不能把光线驱赶到黑暗的四周

不能把窗户也囚禁

那些力量在我体内横冲直撞

 

所以我无法平静

不能像在往常那样坐在桌子前

读远方的来信

不能把精力集中到一件事上:

让那种力量支配我

离开下午,到面无表情的午夜

 

(王琦:下午的空白 选自《诗林》2012年第1期单月号)

 

    有一类诗叫做空灵的诗,这里面的关键字不是“空”而是“灵”,把诗写空是作者的诗思不及,而写出灵透写出灵气来,才是诗的本质所在。我们在古人那里读到了许多这样的作品,很淡,很静,很精,很柔和,这类诗适合在心态平和的时候读,读了就或者感慨或者感伤,诗人有的时候就是这种状态,对吗?

 

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人生已遍历,惟有死亡尚未得尝。

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大海沉默,灯塔还未被落日拐走。

为什么众人前来,而你从世界的中心独自出走?

因为热闹是表象,孤独才是本质。

为什么忽然就死了?

因为人生已遍历,活已成为心灵的负担。

为什么忽然就死了?!——

因为肉体的容器已满;死亡,乃是其自然溢出之物。

 

(张作梗:答客问 选自《扬子江》2012年第1期)

 

    这样的诗句超脱、达观、穿透,看得清楚了就这样写,看得明白了就这样写。这种诗基本上不需要考虑什么形式和语言,把感悟写尽,就写到了极致。类似于自白的诗歌这些年不少,其实诗歌就是说话,话说的精道了就是诗。

 

秋深了,一个人

坐在草木之中

远处是紫色的天涯山,近处

流动着日渐消瘦的滹沱河,天上

 

持着浑圆的落日,一只白天鹅

从远方来,又往远方去

很多年了,我始终相信

这些山水草木

有着与我相似的灵魂,它们

环坐在我的周围

仿佛一颗心

 

在骨骼和血肉的中间,我常常

一个人

从黄昏坐到暮晚,直到

月亮独自升起来

那时候,万家灯火忽隐忽现

秋虫的唱和之声

星散于野,这

更加让我相信,我

真的是这些山水的孩子

 

草木的孩子,我真的愿意

与它们共用着一颗心

在黑暗中,渴望

有一只手牵着我们

仿佛风牵着雨,路牵着脚

我可以叫他父亲,或母亲

也可以叫她大地,或天空

 

(韩玉光:草木之心 选自2011年《草原》第4 《诗选刊》2012年第3期)

 

    看一首把自然与内心融在了一起的诗吧。这首诗干净、朴素,像抒情也也像是在叙事。有时候诗人面对具体的事物反而会萌生大智慧,那时候的状态近乎于超凡脱俗,草木山水都有了生命和灵魂。那些生命与诗人一起生长一起生存,这时候如果迸发出了诗句,就很容易打动人。

 

这是入秋的午后,抬头时

天空现出轻微的蓝

 

如果此刻,碰巧没有

合适的事可做,那就翻开册页

念念《心经》吧——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也不忽略,正如

窗格外一小块轻微的蓝

 

(三子:轻微的蓝 选自《诗潮》2012年第1期)

 

   好似很浅很轻的诗,读不出声音。这首诗很短,你不妨读两遍,就有味了。这首诗的内涵诗人未必都写了出来,蕴含在读者各自的领悟之中了。

 

纯子说

亲爱的,我爱,亲,宝贝······这么多的昵称

都是用来喊一个人

她每天都用这些昵称对着北方喊

对着北方的城市喊

对着城市所在的小区喊

对着小区的门牌喊

······

我也喜欢喊

但我喜欢用

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孩子······

这么多的昵称喊遍我所有至亲的人

回家时车刚停门前,我就开始喊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时也喊

我也害怕他们听不到

于是每次出门

我就站在最柔软的角度

对着血浓于水的通道来喊

我一直喊

不停地喊

尽情地喊

我是多么的害怕

这些被我天天呼喊的人

某一天再也不能用长长的:哎——

来回应我

 

(杨梅:我也喜欢喊 选自《诗选刊》2012年第4期)

 

    宣泄是一个人的本能,如同写作,都是为了表达。这首诗不复杂不压抑,直抒胸臆,敞开情感,没有一丝忸怩的含蓄,也不绕圈子,这样的表达不用去猜,一眼就看透了。估计谁都有这样的欲望,问题是你能不能敢不敢喊出来。

 

我的墨中

有着血,有着水

我的案头砌着汉族的毁誉忠奸

 

现在,我终于听懂了

幽幽鸟鸣中的《诗三百》,和

低吟《大悲咒》的河水。

现在,我终于看懂了

浮云古老的笔法

碑的无言。

我终于可以陷入碑和飞鸟的无言。

现在,我终于懂得了:

我是个幸福的人

 

是的,我是一个幸福的人。

如果你斩获了我的头颅

请你爱惜它:

漆黑的头发一根也不要吹乱

也请你把它放置在

离青松和红日最近的地方。

 

(陈先发:幸福 选自诗集《写碑之心》)

 

    这个题目被诗人写旧了,我自己就写过两首同样题目的作品。但陈先发却写出了另一种幸福。幸福中“有墨、有血、有水”,当然也有苦痛有撕裂有折磨有深度,这种幸福燃着热度闪着光亮,“如果你斩获了我的头颅,请你爱惜他/请你把他放置在/离青松和红日最近的地方。”对幸福的诠释出人预料但彻身彻骨,是语言的力量和思想的力量。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转载]岁月渐老,而诗歌年轻……——2012年的中国诗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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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渐老,而诗歌年轻……(下)

                      ——2012年的中国诗歌

 

                   □郁 葱

 

 

一条河流,又一条河流

在万山万物中隐现

仿佛来自极远的又是极近的

南方的河流谷物堆涌,浩浩荡荡

河流上的歌声来自少女心灵的最深处

这最美的真和纯

我用一朵花来赞颂春天

犹如一条河流沿着梦的甬道

急急地又缓缓地流淌

一条河流,又一条河流

最终往往汇成一条河流

更辽阔的,更浩大的,更深邃的

河流上的事情

往往比河流更辽阔,更浩大,更深邃······

 

(陈前总:河流上的事情 选自诗集《河流上的事情》)

 

    一首浩荡的诗。当然这首先源于诗人写作的内容,这样的内容提供了浩荡,但这样的题目也最难写,写不好就直白浅陋。诗人避开了人们经常瞩目的那些细节,结尾的两句是某种意义上的典范。河流本身很容易让人动感情,比如我,每每想起1989年的长江,就会有一些挥之不去的壮阔和感伤。人的记忆啊……

 

那本书搁置在书架的最顶层

大概有十年我都不曾翻动

拂去灰尘我又把它们放回原处

那本书颠倒黑白。荒废了

我一生的大好时光。那些字

如同蜉蝣存活于尘土和空气中

每天,照进房间的阳光

带来新鲜的尘埃:一抹亮色

我的呼吸,除了空气还有什么

年轻时我迷恋镜中的影子

如今看到的却是光线中的生灵

它超越了死亡。那么渺小

没有悼词,没有记忆。没有

被蔑视的痛苦和被遗忘的痕迹

 

(王黎明:灰尘之歌 选自《诗选刊》20126)

 

    世界是由尘埃构成的,我们最终也会成为尘埃,这不是悲观主义,如果你想透了,其实这里面有几分浪漫。王黎明的这首诗没有写浪漫,写得很现实很扎实,有意味。好诗没有什么时间性,今天是好诗,明天还是,明年还是。顺便说一句,本年度类似作品还有汪铎的“尘土和他小小的国”(《创作评谭》2012年2期)。

 

没有人知道这三十九颗钉子

是怎样锻打出来的

它们长得黢黑,粗拙

甚至有些面目可憎

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前半生

在垃圾场里堆着

看上去多么不成器物

可是,当它们从一场大火中出逃

立在锤子面前,已是铮铮作响

 

三十九颗钉子,浑身凹凸不平

凹下去的部分

填满不为人知的艰辛

凸起来的部分,还裸露着一根钢丝

被拧弯的青春

 

哦,这三十九颗钉子,如同一个人

早年落齿的口里,修补的钢牙

一颗咬紧着另一颗,坚守沉默

 

假如你拥有这三十九颗钉子

请深藏下骄奢无比的爱憎

假如那锈痕斑斑

是被命运斜刺出的血迹

请用它们还击

射杀那些该死的墙壁,与麻木

 

(高文:三十九颗钉子 选自《扬子江》20122)

 

    三十九颗钉子有着同一种命运,还是三十九颗钉子有着不同的命运,这要看你怎么去理解。这首诗题为“钉子”,但把人的命运、性格写得淋漓尽致,即使斑驳了,它也想穿透,穿透那些墙壁,那些麻木,一个诗人能发出这种声音,他必定是个好诗人。

 

我写字  写着字的美学

每一个汉字都发生过故事

还等待着故事

我透过汉字看到母亲的微笑

那笑来自地下的坟茔  像只兔子从草丛里跳出来

让我的怀念在深夜里把自己揪紧

还在酒精中痛悔自己荒废了的青春

我想告诉她有很多新词在她死后出现

另外我还忘记了很多她教给我的方言

有不少可能是在吃奶时学的方言

所以我喝酒  一个成年男人要喝的奶

酒精让我一眼看到汉字里的生命

就像我相信母亲不过一直在那里睡着

只是不愿意醒来而已

 

每次我读着母亲写给父亲的情书

就发疯似地爱上了汉字

珍宝着那些笔迹

那是六十年代的蓝墨水写的

红色栏格的信笺

上面还有红色的毛主席语录

我看到一个少女在用青春写诗

用汉字蹦出自己的心跳

而在她死后  我看到

每一个汉字都像她走动时的身体

 

我的母亲是个教师

别人都叫她但老师  但是的但

她用她的爱情孕育出我的生命之后

用七十年代的缝纫机给我做衣服

用柴火给我做饭  还骂我是喂不饱的猪

我一直没有注意到母亲还是个会写字的女人

直到我看到她在煤油灯下写信

把一个乡村小学的夜写得油尽灯枯

 

就这样我顺便爱上了汉字

母亲说那是书法

而我练过多年的书法

只是用白布给她写了篇祭文

和她一起进入焚尸炉

我看到炉顶的烟子冒了出来

像永字八法那样最新冒出一个点来

我就知道母亲已经活到汉字里去了

 

所以我相信汉字一定是美的最少曾经很美

我想让每一个汉字回到她的过去——生命和爱

直到我自己也在汉字里存活

 

(黄斌:敬惜字纸 选自《绿风》20122)

 

    诗人要“敬惜字纸”,那就不多写了,大家读诗吧,能读出一刻和一生,能读出瞬间与永恒。

 

别说倾诉  可怜啊  你的眉毛

都成了我的道具  皱一下  让我掐算出

是正还是负  天晴还是下雨

每三分之一个言行  都能被我

用来解读你复杂多疑的命运和心绪

看乌云下垂  预知厄运的前兆

听窃言耳语  窥测可鄙的野心

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真与假

 

石头一般的好奇  敲碎你

坚硬又脆弱的面具

狡黠的洞听和察觉  将你十面埋伏

恶作剧的试探  见招拆招

四面楚歌的包围  击退你糖衣炮弹的袭击

读  读  读  正眼加余光  视线内地毯式打捞

剖析  分解  提炼

加上冥思苦想和举一反三

读你  做一道高分的练习

物理反应  化学分析  地理综合

几何图形的立体还原  历史事件的三维重演

别跟我说假话  我是在作业堆里长大的  好学生

 

每个难题我都能找到  精准的答案

 

(罗玉珍:读心术 选自《诗选刊》20127)

 

    生活就是寻找答案,各式各样的答案。上世纪90年代出生的孩子在我的眼里一直还没有长大,读了这首诗就不再这么认为。他们也犀利了也深刻了也不再轻信了,不敢说他们已经成熟,但起码走在了成熟的路上。当然还有一句话想对他们说:像成人一样生活,像孩子一样写诗。

 

我想用玫瑰的红比喻梦之远方,比喻未来,比喻我还年轻的岁月

夜晚,在黑夜中孤单地沉睡,苦难和寂寞紧贴着墙壁哭泣

我隐隐约约看见屋顶之上一片光在晃动,突然又消失。

一些石子突然从屋顶散落下来,砸中我的胸口。

我热爱的文字突然变成了内心的疼,在腹中,像是针般。

诗句的隶书字体,像满身刺的玫瑰,逐渐逼近我的嘴唇。

内心的疼在腹中扎根,开花,结出绝望二字,燎原的火无法摧毁。

无尽的黑暗像是深渊,在背后唤我,我转过身,浑身颤栗。

此刻百感交集,如同四周的飞箭向我刺来,如同四周的潮水向我涌来。

沮丧、彷徨、漂泊、忧郁、苦闷、挣扎、痛楚、孤独、迷茫

这些情感是这座城市生存的人们普遍存在的情感,更是这一代人的集体情绪

我知道我不能屈服于这些情感中的任何一种,一旦屈服,必将覆舟。

我开始远离屋子,远离黑暗,远离沉睡,站立在屋外幻想希望的来临

幻想风吹来花香的气息,幻想风带走所有的黑暗。

一条长满杂草的路通往远方,我站立着观望,孤苦伶仃。

我举起双手,流着泪向远方招手,希望若可怜我,玫瑰会开。

 

(毛志刚:玫瑰花开 选自《诗选刊》20127)

 

    这首诗把语言铺洒开来,像这一代人铺洒开的青春,他们有这个资本。毛志刚的诗有着与他年龄不大相符的成熟,也开阔也从容,但还是有一点儿骨子里的“躁”,说不上这是好是不好,总之他如果这么写下去,会不断给我们惊喜,当然,他也要懂得“微调”。

 

不要再把我当作赶路之人

不要再把我拒之门外

让我坐下来,看看茶几上的物什

以及空旷的客厅。钟摆滴答

真的是三月来了,雨水还没来

小朋友的风筝,拉低了天空的高度

 

(王海:小镇 选自《诗选刊》20127)

 

    再读一首简单的诗。我自己就是在一个小镇上长大的,这首诗的题目给了我一闪念的漫长回忆。许多诗不是读不懂,而是内心没有契合。经历不同,感受和兴奋点自然就不同。好诗不在于他给了你多少,而在于他提供了多少想象的空间,好像前面说过类似的话,那就重复一遍。

 

下雨就像一个人在哭

流了太多眼泪

心里很舒服

下雨天

我猜

花草树木洗过澡

也挺舒服

电线杆子就不一定了

它光着头

没有戴帽子

 

我和妈妈坐车

路过一个大水坑

把我们颠得差点飞出去

这下雨天

还真不舒服

 

(铁头:下雨天 选自《诗选刊》20128)

 

    别说这首诗稚嫩,作者比诗还稚嫩,才6岁。6岁的孩子就应该写这样的诗。不再诠释了,孩子们的内心诗最不容易诠释的。反正我长大了,童稚和幼稚就少了,没有了幼稚挺悲惨的,从这一点儿上说,我羡慕孩子们。

 

我走在岸边,我的心散落在江水里

我去上游,只看到连绵的山体

和繁华的落日

 

春天泄露的天书,一次次被草海淹没

我去下游,迭荡起伏的

不是蓬勃的灌木

 

枯树上长木耳,琥珀里藏着泪

我且忆且悲,是个颓废的病人

在藤萝树下抄写经书,在草地上沾花惹尘

 

时光若是拖拖沓沓,东摇西晃

我就与它一起,倾斜,起伏,汹涌,动荡

 

时光若是一团,一卷,像茧子里抽出丝

我就与它一起,吞吐吸纳,发光或照亮

我从来不指望,那些盟誓,泪水,轻怜密爱

还能沿着芦苇的芽孢,重新走回来

 

(阿华:时光曲 选自《山东文学》20127)

 

    这首诗超然,有神性,从诗意本身上说,很考究,很精致,离诗的概念更接近,不是情绪性的而是艺术类的作品。这句话如同“神性”这个词一样,要不然就不解释,全凭感受,要不然就认真“理论”一下,那就进入了研究和学术的范畴。

 

文史楼的地基是儒释道

建筑版纸为八股文

至于所用材料:以方块字为砖

动词做钢筋名词做混凝土

形容词做涂料

介词副词连词叹词做钉和榫

楼梯有平仄,门窗工整对仗

楼层与楼层之间押韵

其外观厚重,像书法里的魏碑

它长了一张士大夫的脸

却拥有一颗无政府主义的心

充满循规蹈矩的光荣与梦想

 

门后和墙角散发着

汉语腐烂的味道

那么多苟延残喘的古典

那么多飞扬跋扈的后现代

新一代的文人墨客

为五千年披麻戴孝

同时又忙着做现实的教士

以寻找真理的名义找到了荒谬

以数学方法探索浪漫和无用

蚂蚁钻进了点心盒

老鼠掉入了谷仓

患上幸福的厌食症

 

女生头上的发卡

照亮灰暗的走廊

她们将辩证法和逻辑学

黑白颠倒指鹿为马

最后又屈打成招

男生模仿“五四”青年

将长长围巾往脖子后面一甩

就甩出了特立独行

春天窗前的桃花盛开

仿佛桩桩绯闻

但这楼里的爱情不会有新意了

无非是西厢聊斋或者简·爱

也许文史楼从本质上讲

性别应该为女

她阴柔,PH值呈酸性

伊人默背着唐诗宋词

一直想对银杏林那边的理工楼

投怀送抱

 

自恋几乎是文史楼的职业病

伤春和悲秋是最明显症状

侧墙上的海报天天在换

那是整幢楼的价值观念

大门口的果皮箱

扔进揉皱撕碎的浅斟低唱

云飘过楼顶上面方格稿纸般的天空

写下水调歌头或如梦令的句子

 

毕业生有的官至部级或正厅

为此楼光宗耀祖

属于出产的极品

优等品在媒体频频亮相

天天写“本报讯”

大多数属于免检的合格品

做了教师或秘书

次品是那些跳来跳去

总找不到社会定位的人

废品则是极少数极个别的

名字叫做诗人

 

(路也:文史楼 选自《山花》20127期下半月)

 

    一首叙事多于抒情的诗,叙述了一些过程一个所在和一些人,我有时觉得叙事的魅力大于抒情,这是生活本身比诗歌精彩的原因。路也是当下女诗人中精彩的一位。不多点评这首诗了,诗好,点评文字就尽可能短些。

 

我被孤独磨损的内心

正加速机器的衰老

面对时间的镜子

我已经来不及感慨

与其慢慢把一首诗折腾成病句

不如趁早熄灭想法

让日渐干枯的草木

穿过春天的雨水

回归山川

当生活把梦想修改得面目全非

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我只有向命运妥协

才能了断忧愁和欢乐

用剩下的爱

治疗打满补丁的疼痛

如果我再也找不到活着的借口

就不会赖在世上

仿佛在恶梦中打滚的困兽

脱掉冒虚汗的皮毛

 

(陈衍强:生日赋 选自《边疆文学》20127)

 

    看题目就知道这是一首有关命运的作品。命运是不同的,但时间留给人的沧桑是相同的。“用剩下的爱,治疗打满补丁的疼痛”,谁能有这样的感慨,谁就悟透了。

 

必须早起。

必须有一根沾满面粉的魔法杖。

必须日日蹲下腰身擦拭散落的光斑、阴影和面包屑。

必须时时清理营养过剩的鱼骨、书虫和蚊蝇。

必须热爱烟花熏火燎的油腻时光。

必须清楚不在别人的篱笆前闲观金狮舞绣球。

必须······这是必须的——

蒸屉上必须有纱布,

纱布上必须依次铺好米粒、土豆、南瓜和拌好的五花肉。

肉必须要焯水去血沫子,油必须要清薄橄榄油。

哦,做粉蒸肉的妇人是想偷偷地告诉你:

魔法师的头顶,将会不断生长出

粉蓝色的宝石花。

这不是必须的。而是

当你哗啦哗啦吃肉时,魔法自会叮叮当当显灵。

 

(夏春花:主妇书 选自《青春》20127)

 

    选取这首诗纯粹是为了展示一些具体的生活场景和细节。我没有觉得这里面的琐细,却感受到了生活真实的温度和气味。谁都离不开这些真实。许多时候我们忽略了平实的日子,需要有人在我们耳边重复。

 

布达拉宫的门票,是一张明信卡

她启示朝圣者:好的箴言

可以分成两次说,半句生在天籁

半句活在人间。你们从遥远的地方

徒步而来,你们只要举目

就可以聆听

 

你们可以祈祷和祝福

说出心愿,也可以什么都不说

无声的箴言在心与心之间流传

布达拉宫的白墙,蕴含无限

它不是想像中的那种白

而是一种纯金的真实

 

你们可以带上牛群羊群

和全部家当,沿途放养

也可以单枪匹马,只身前往

没有谁会挑剔虔诚的朝圣者

你们去,就是回

全程草木青

 

你们可以把来路的苦,分成前世

今生,这样苦难就少了一半

你们可以一步一叩,一步一叩

头击大地!布施是永远的

你们可以短暂停留,但不要久

因为路,还没有走完

 

你们可以把俗世的是非烦恼

彻底忘掉,你们很久以前

就这样做过,但是从未做到

你们所磕的长头,一次比一次重

手脚乃至身体,却越变越轻

超度终成两极

 

你们可以像雪山,把脚伸长

路是流淌的,河流用毕生精力

喂养两岸,这足够你们效仿

你们在路上不必颂扬

看看身后,河流会留下

粉身碎骨的浪花

 

你们可以像氧气,躬下身子

这样的普惠,地久天长

诵经者站在高处,余音飘渺

大师永远弥足珍贵。你们都是好人

懂得感恩,在路上不要思想

这是对你们的嘱托

 

你们可以把天堂里的脚印

寄回老家,让亲人得到消息

你们可以把亲历写在信纸上

让邮差也能看懂,难以割舍的情怀

发生在途中

 

(简明:纯金的布达拉宫 选自《作家》20127)

 

    说这首诗是本年度的诗歌精品不为过。很多诗人到过布达拉宫,写过布达拉宫,能写出简明这种世俗的神明的作品不多。说世俗,他的目光在民间,说神明,他的诗句在天上。“你们都是好人,/懂得感恩,在路上不要思想,/这是对你们的嘱托”。简明以其对人对神的相同敬仰、尊重和深度感悟,使“纯金的布达拉宫”成为了他创作历程中的一个标杆。

 

如果散步,一些街道或建筑的命名

完全可以让你惊心动魄

一曼街、靖宇街、兆麟公园、尚志大街

他们是这个城市最悲壮的记忆

“你可以打败他的肉体

但征服不了他的灵魂。”

海明威的话,就像是在描写他们

 

真正的人杰,凛然而高贵

连他们的对手,最终都心生敬意

容貌端庄,一种圣徒气质

他们是这个城市的风骨和光辉

 

一个有过英雄的城市,应该

养育气概和操守。即便我们

确实过着琐屑平凡的生活

一地鸡毛,满怀烦恼

也不该忘记,那些变成了铜像

变成了公园或者街道名字的先人

 

他们是正人君子,抵御外侮

真正的视死如归

而这一切,是因为他们相信

活下去的同胞,真能过上

人的日子,舒展,自由,并且尊贵

 

(李琦:他们的名字 选自《诗林》20124期单月号)

 

    大气的李琦写出诗来就是大器。读她并不很长的诗总觉得她写了许多年许多故事许多人。“能过上人的日子,舒展,自由,并且尊贵。”李琦是一个理想的现实主义者,浪漫的深刻、高贵,这些素质学不来,天生的,积淀的,骨子里的。她这样的人,不写诗,照样是诗人。

 

附近有动物园,每天都有人看动物,人看人。动物看人

动物看动物。像认亲,陌生间没话搭话

还有人这么说:这只猴,多么的通人性

混在人兽混居的尘世,我还有一人未认

某年某月某日,小雨,空茫,十个指尖又布满修辞

我多么想见到你——可不知你在园内,还是在园外

 

(汤养宗:某年某月某日,致某人 选自《扬子江》20124)

 

    冷幽默,有点苦的冷幽默。人啊,莫不如此。其实园内园外无所谓,怕的是不自知。我眼前也恍惚着一些这样的影子,我没有写,写了也不如汤养宗写得好,索性放弃。

 

有些字儿  没有暗喻  你可以

边喝白开水  边看

所谓的人生意义  不过

路边一朵一朵小野菊

走到哪里  开到哪里  并且

起初  你并不为看花而去

 

(芒渐:生活本来无主题 选自《诗选刊》201210)

 

    刻意再选了一首短诗,而且是一位新诗人的作品。不隐晦我偏爱短诗,虽然我最近的作品都很长。“生活”这个话题不好写,太大,容易写俗。芒渐是冲着生活去的,但并没有直接写生活,很聪明,这叫做会写诗。值得褒扬。

 

一个老人在走  缓慢的高速公路

正在加速  旋转的黑色蝴蝶  飞过指纹

以及褐色谜语  在雨中  水滴如山羊

站立不动  山羊旁边  是另一只山羊

的头骨  乱石垒砌的麦田上  童年风景里的

豹子正在下降

阳光中  乌鸦飞过昨夜的雪山  飞过

花朵第一次盛开的地方  没有风的时候

它仍在猜测云  那谜底的颜色

 

(苏画天:盘山公路 选自《诗选刊》20121112期中国诗歌年代大展特别专号)

 

    这是一幅水墨画或者油画,很古老,很原始,很苍凉。没有多少现代“高速公路”的感觉,它的色彩也是黯淡沉郁的。没有什么更具体的内容,画面就是内容,诗中读出画来,这是一种境界。

 

这一切都是有棱有角可以触摸的才感到踏实

火红火红的辣椒  金丝南瓜  银白米粒

像自然  温顺的风景来犒劳沧桑的眼睛

紧接着才是喜悦  油然而生

马车沉重喘着粗气

这样的景象多么像新婚的夜晚

我感觉到了自己的膨胀  有了沉重的担子

不能大言不惭整日没心没肺地彷徨

秋天的景象一方面让我倍感欣慰

一方面却在过滤嘴上度过焦躁

我必须要平静下来  像这瓜果飘香的金秋一般

一个丰收的人要懂得寡言少语

拿阳光自拟一段红尘往事

切不可放在火上烤出温暖的畸形

 

(程川:秋收景 选自《陕北》20125)

 

    上世纪90年代出生的诗人让我们感受传统,这真的很新鲜也让人兴奋。有过类似经历的人知道他笔下的农村秋天时就是那种景致——丰盈、饱满、欲望、膨胀,深绿色,金黄色,桔红色。语言似可再简练,阅读起来更舒服更顺畅。

 

 

简单的家谱,只有六代记录:

高祖是富农,在县里的富豪榜上排名第二

一生荣耀:妻妾成群,儿孙满堂,或还有私生子

捐款修路、搞慈善,名声在外,脸上有光

七十寿终正寝,无灾无难,遗产颇丰。

 

曾祖也是富农,传闻富得流油,学习高祖施善一方

其余记录与祖上大同小异,家庭美满,死后留名

 

祖父是嫡长子,世袭富农,风光半辈子,革命时期

被划为地主:遭遇批斗,土地、房屋被没收

救命银元私藏在镂空的竹竿里,一只四处乱窜的猪

撞倒了竹竿,白花花的银元跑出来。祖父无奈地摇摇头

惹怒了群众,最后一块含在嘴里的银元被殴打得吐出来

含着血。他们蔑视地看了他一眼,捡起银元,在身上擦去血

丢进口袋,大骂和句——这就是赃款了,地主私藏的一笔大款。

 

祖父死后,父亲破了世代富农的记录,成为地主后代

也受批判、嘲讽;亲生母亲躲在土地庙不敢相认,死去才得以安葬

少时孤,与伯父、姑母乞讨相依为命

不惑之年娶妻(我的哑巴母亲),种地度日

愣是靠着一双手、一把锄头、一条船

垦出了十几亩地和一个鱼塘,建起了自家的房屋(现在住的屋子)

因为劳累过度,被叫癌症的人招呼过去做客

死时面容消瘦,差一岁便是甲子,有人说真可惜。

 

现在是我的兄弟一辈,80、90的一代,连农民都不算

在城市与乡村之间拼命奔波,在大学堂里读圣贤书

(我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

为生活,为理想,各自心酸,各自曲折奋斗。

往后的一代已经降世(兄长的子女),在咬奶嘴,在爬走

兄长对此关怀有加,希望他们健康成长,有出息

至于往上的那几代,历史太沉重,何必要几月大的孩子去铭记?

 

(陈吉楚:陈氏家谱 选自《诗选刊》20121112期中国诗歌年代大展特别专号)

 

    我知道这首诗有些拖沓,而且欠缺起伏,显然我想说的不是这些。这个下午16点的时候我读这首诗,读着就想:一个农民史可能是一部家庭史,一部家庭史可能就是一部家族史,一部家族史可能就是一部农村史,诗歌要记录我们经历的那些时代的史实,写好了就是史诗。我不是说这首诗具备了这种高度,我是说这些年轻诗人们具备了这种可能。

 

比如父亲现在居住的地方

叫胡家窑。每个月

他要去存钱的地方,叫下堡

刚发生一次矿难的村子

是昔吉堡。去找老乡喝酒

他可以乘车去西程庄,也可以走路

翻过上坞头去樱桃沟

 

父亲先后分别在部落,石相

和半沟干活。偶尔放映

露天电影的地方,叫安家岭

几个捡拾核桃的煤矿工

被当地人从角盘撵到西沟

拖欠工资的村子,我们可以叫它

桃树原。上厕所收费的地方是西榆苑

陕南人大都集中在赵家庄

瓦斯较重的地方是官岭

 

在这里,每个村庄都有一个

好听的名字,就像这里的每个坟头

都有一块像样的墓碑

 

(杨康:每个村庄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选自《诗选刊》20121112期中国诗歌年代大展特别专号)

 

    与陈吉楚的诗相近的题材,不同写法,效果也就不一样。这首诗成熟,诗味很足。不经意间就记住了那些村庄的名字和这首诗。

 

它的陌生,一具久未缩水的躯体

陈列其上

我目光的游荡,在这片土地上

成为我可以依靠的理由

譬如:我活着

对于那些建筑和植被来说

它们想知道:此刻的天空

它的阴沉与之对应的神情与一个陌生人的关联

我从它的散漫中看到故乡的颜色

它们涌动着,在夜色日益衰老的时候

我的步伐沉重

它们遗弃了我,像我在这片土地上并没有替代品

你可以选择继续陌生

包括哪些似曾相识的树木和孩童

他们露出的友善开始消退

从我的眼神中,空旷起来

 

(陈耀昌:一座陌生的小城 选自《诗选刊》20121112期中国诗歌年代大展特别专号)

 

    很空灵的诗意。每一座小城,都是一些人依靠的理由。这首诗特点不是特别鲜明,给我留下的印象也并不是太深,但它很完整。当然,完整离完美还有距离。

 

像帘子一样老挂在窗前

我的心也似乎深陷泥中,满心挣扎

迷蒙的生活

使我在城市的雾中感觉到锥心的痛

 

(海翔:雾 选自《诗选刊》20121112期中国诗歌年代大展特别专号)

 

    可能是今年冬天持续的灾难一般的雾霭,使我格外注意了这首只有四行的诗,最后一句与我内心的感受相当吻合:“使我在城市的雾中感受到锥心的痛。”

 

时间在一朵花的体内撑开了她。

我在露水中

度过了春天的一个清晨

那时我正走过另一些花丛

她就突然闯了进来

温柔地占领我的身体

温柔地。天空。

像一朵触手可及的云。

露水在花和我之间的道路上来回走动

即将辞世

 

(巫小茶:故乡 选自《广西文学》20129)

 

    很美。诗写的美就是好诗。这些年读刺痛的诗多,读纯美的诗少,因此喜欢巫小茶的这首“故乡”。

 

他的头沉向左边,在那个角度

他看到小麻雀从竹梯上飞走了

 

它稳稳地落在电线上,看着他

和它自己渐渐地沉入灯火之中

 

(阿步:向晚 选自《诗选刊》20121112期中国诗歌年代大展特别专号)

 

    别说为什么,你读这首诗吧,你会赞同我,说它好。

 

请让我像闪电一样活着

在人间,我愿以我一生的平淡

换一次闪电一样的生活

若紫,若蓝,惊心动魄

 

让我靠近天空,靠近那最蔚蓝的神殿

让我靠近海洋,靠近那最纯粹的呼声

让我靠近草原,靠近千花生怒的盛放

让我靠近围场,靠近一切有风的地方

就让我近朱者赤——

步履带风,笑容有电

就让我引风为电,将自己

换成人间千家万户、不灭的闪电

 

(孙灵芝:像闪电一样活在人间 选自《诗选刊》20121112期中国诗歌年代大展特别专号)

 

    这像是一首年轻人写的诗:激情、火热、辉煌,一直觉得这个年龄就应该这样写诗,不掩饰不压抑不沉潜,张扬起来,把自己展开。“生”一点儿没什么,先找到感觉,不然也许一晃就没了。还是语言把握的问题,比如简洁一些,似乎就更好。

 

她写下欢颜,屈辱,悔恨,和隐忍

写下追忆,灯火明灭,爱的尽头

和一首又一首矫情的诗歌

 

她写下颂词,不是为了祖国和政党

写下生活中的黑,爱情中的恨

描绘遗憾和污点,不是为了某个人

某件事,而

倾泻些什么

 

天黑了,她依旧胆小,怕冷

三十六年来,从农村辗转到

一个城市的边缘,爱上繁华,也爱上

独处一地的贫穷生活

 

她写下时光,一行行的字迹似水

在年华中动荡流淌

她写下一棵草的破土,一滴泪的风干

万物沉默,偶有冰霜,仿佛

跟她一样······

 

(红莲:她写下…… 选自《奔腾诗歌年鉴》2012年总第四期)

 

    她写下的,就是她内心的——内心的纠葛饱胀爱与情白与黑,不掩饰的人是纯粹的人,不虚饰的诗是纯粹的诗。我说的很多的一个词是诗的“撞击力”,这一点儿河北诗人欠缺,太隐忍太沉潜,我倒欣赏重庆和辽宁几位女诗人。好在这几年有了改观,但愿施施然、红莲等年轻诗人能够持续。

 

往昔来到

充满了现在和空无

我要用这些往昔,重新建造

我不建造神祗,不建造虚妄,也不建造

高处的宫殿,我要建造一个

朴素的村庄。我要用往昔那些

无尘的阳光做为经纬,重新为我的母亲

缝制一件人世的衣裳。我要用往昔的绿草

铺满蓠芭墙外的小径,让母亲重回大地

重新回到我和亲人们中间。我要把三十年前

院子里的鸡鸭牛羊重新找回来,还给她

我要把她倚靠成了岁月的门框,还给她

把全部的爱、善良和委曲,还给她

把风中的灯火,把雪夜的纺车声还给她

我要越过现在的重重门槛,重新回到往昔

车拉肩扛,把当初那些干净的鸟声,水源,清风

运送回来,把当初那些南方,北方,东方,西方

运送来,把她深蓝色的头巾运送回来

让它们环绕着我的母亲。我要让我的母亲

重新端座于村子中央。只有她在

村子里的万物就在——那些游荡的魂

下沉的房舍,四散的树,还有灰尘般的人

与牲畜,才会有一个安定的家

我还要把人世间最温暖的笑

比血还浓的亲情,还给她——我的母亲

还给她,就是还给大地黑沉沉的记忆

唉,只是大地上存在着过多的往昔

人却难以抵达

 

(马新朝:往昔选自中国诗歌》2012年第1

 

    没有什么就找什么,马新朝寻找的是“往昔”。想起了一句话:“孤独的时候,你就回忆。”往昔的美好是美好,甚至苦难也是美好。但无论如何,经历了,就成为了记忆,那些纯美、恬静,那些蓝的绿的清澈的明澄的,想想并不遥远,可就是找不回来了。得到多少,就会丢失多少,这是人的宿命。诗人懂得珍惜,所以有了这样的诗篇。这样的文字很容易引起共鸣,因为,许多人都经历过。

 

孩子的头颅

一伸出母体

神便伫立一边

说:欢迎你

给你空气

祝你自由呼吸

 

急骤地张大鼻翼

以快乐的节奏

人们享受呼吸

均匀而平和的节奏

涵养着生命的秘密

 

除非因难以

忍受的辛劳开始喘息

或以无法排除的压抑

愤怒得近乎窒息

 

谁也不刻意在乎呼吸

因为空气的自由流通

尚未发生变异

 

幸福的感觉其实很简单

就是让每双鼻孔

自由呼吸

 

(雷抒雁:自由呼吸 选自《诗选刊》2012年第2期)

 

    著名诗人、我的兄长雷抒雁先生2013年2月14日去世。当年,他那首悼念张志新的诗歌《小草在歌唱》轰动一时。“我敢说:如果正义得不到伸张,红日,就不会再升起在东方!我敢说,如果罪行得不到清算,地球,也会失去分量!”震惊!悲痛!抒雁兄做人做事作诗皆为楷模,为人耿直,直率坦诚,我与他多次共事,引为至交,每每相见相拥相握,甚为亲密。痛失诗兄,悲情无以言表,潸然泪下!一个好人的离去,一个好诗人的离去,一个好兄长的离去,真让人心里难以承受。好像没有语言了,心里发颤发紧!抒雁走了,诗坛再无雷声! 跟妻子谈起与雷抒雁兄交往的一些往事。妻子平日对诗坛不闻不问,听了之后说:“这么正直、刚硬,没有杂念邪念的好人,你把刚才说的写下来吧。”我说:都装在我的心里,以后能把这些告诉更多的人时,我一定写!让我们记住他的诗句:“幸福的感觉其实很简单,就是让每双鼻孔,自由呼吸!”

 

我经常自恋地写下:当我经过······

当我经过,空气分开了一小会,马上又复合。

地下的水没有改变流向,黑或许更黑。

身边的树安静生长,楼里的灯光照出了人影。

当我经过,就像我没有经过

没有什么发生变化,世界波澜不惊。

 

(韩文戈:当我经过…… 选自《诗选刊》20121112期中国诗歌年代大展特别专号)

 

    人生的阅历也许很多很长,但用诗歌表达出来也许几句就够了,韩文戈这两年的诗深刻而开阔,大彻大悟之后的必然。他有才情,时间又赋予了他思想,他是个富有的人。

 

临近中年,我只想看到一小块
天空,不要求多高,但一定要洁净

 

我的投影被很多东西分割
湖水、裸树还有山岗上待开的桃花

 

很多人说不出我的结构和属性
以为那是假设,如摇晃中的钟摆

 

我的一天仍会有不同的色彩
凸起的在减少,凹下去的越陷越深

 

只有下降一半的云朵还在跟踪
它们认得我,不管在前生还是来世

 

(俞昌雄:下降一半的云朵》  选自《星星》2012年9月号)

 

    临近中年的诗人是警醒的,有时候下降即是一种明澈的仪式。这首诗的题目“下降一半的云朵”,若降的是欲望与执念,那么这一半,则为另一种在湮灭了最初梦想的生活浪潮之中的某些硬朗。诗人赋予云朵识别灵魂的能力,寻一方哪怕微弱却隶属自我的洁净。

 

接受落日

接过一盏灯

将沿着血脉的堡垒继续走去

向着日复一日的黄昏

向着黑暗

向着循环往复的春秋和冬夏

 

在日落之前

你像一根辞世的荒草

把自己交给北风和雪

我将自己扶起

继续行走

 

你化身为血

在我动脉里奔跑

多好,你还活在我的体内

替我撑着这盏灯

然后,我们一起

奔跑、歌唱、捉迷藏

最后,我们还要藏进另一个的体内

接着开始我们的新生

 

那盏灯就

不会灭。

 

(木鱼:不灭的灯   选自《中国诗歌》2012年4期)

 

    这首诗中的“灯”是一种“希望”,“不灭”饱含了对生命本体的无限敬畏。有时候,我也想,我们怕穑咳绻谝菇鼋鑫谝梗颐潜憧梢哉频啤⑿词H绻诎抵姓莘牟蝗俏O铡⒓拍⒂睢⑿任叮颐潜阕霭龅氖拢拔颐腔挂亟硪桓龅奶迥 /接着开始我们的新生”。

 

从这一刻起
我就再也没有灰尘可擦拭了
蓝天不需要,白云不需要
树木、河流不需要,草芥不需要
 
那么,这样明媚的夏天
该由谁来主宰
有梦想的蝴蝶
会不会到水上来
 
一朵蓝色的矢车菊就是一块疆域
它们压向河水
河床不深,石头端着灯
从水下走过

 

(杨森君:平静之河   选自《扬子江诗刊》2012年6期)

 

    越来越喜欢安静,也就喜欢一首安静的小诗,“从这一刻起 /我就再也没有灰尘可擦拭了”,诗人情感抒发也自这一刻起,完成一种日常的禅释。不知诗人是否也纠结于“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才令“石头端着灯 /从水下走过”。整体读来,悠然与缓慢之美占据我们的知觉。

 

只在暗地里飞。你的灯笼是私藏的
你的戏台设在空中
从引子开始,粉墨是一种技艺
虽然那些粉抹黑了你
那些孕情被传得走了样儿
而你不觉。你的道具过于虚无
从葱叶里抽出光
从谗言里抽出身
被仪式感过分地抬爱
你失神的片刻便被中伤
无法回过神来,让露水破溃吧
让隐情败露。你灭过即亮
亮过即死。你怀着这世界的灯
灯火里的胎儿和血
以胎死寓于腹中
以标本活于空中

 

(李轻松:萤火点点  选自《扬子江诗刊》2012年6期)

 

    如果轻松可以让沉重的东西灵动起来,那么轻松就是描绘了这一副萤火图。暗地里的飞,盛开的意象。艰难的生、死,何惧?哪怕灭过即亮,亮过即灭。

 

失踪的人把身体折成一片树叶,然后躲在
白云深处,裸身而卧。
我不能指望你化身为羽毛,飘到古典的铜镜
和阴影里。
虽然,不久之前——也许是很久以前
欲望的回声倾泻如雨
你潮湿了我的耳朵、床单,和白日梦
你沿着梦中幽闭的扶梯,轻轻走动
而我在别人的梦里翻身、哽咽
——仿佛黑暗中的一列快车——
转瞬即逝。
你知道,我不会因怯懦而大声拒绝
不会犹豫着把话说了一半,另一半掐死在梦里
有时,转身带来诱惑
有时,转身就是无尽的冷漠、决绝
我知道,无论我如何忏悔
你都不会再回来,不会抱着落日
掉进漆黑的日子里,点燃我的灰烬和余火。

 

(谷雨 :失踪者   选自《扬子江诗刊》2012年5期)

 

    迷失与回顾即构成人生的种种。如果能明白“失踪”的那个自己,也算找到了另一个自己。人本来就是由多个自己组成,一个或者几个,走着,散了,在路上,往前,也往后。谷雨的失踪者也许不仅限于暗指身体里的另一部分自我,但这不妨碍它营造出的一种疑惑之境。人与物,先有所惑,才有自清。

 

那一座座黑褐色的山峰

潜埋在深处

是一座座钢铁钻塔

和我们黝黑的脊梁

在平原内部投下的

沉重的身影

 

钢铁的钻塔高高矗立时

它们也在地下矗立

脊背上道劲的肌肉鼓动不安时

它们也在地下鼓动不安

 

那山看上去离得很远

可它们好像就长在

我们的手掌之上

伸出钻杆般刚韧的手指

就会触摸到它们的额头

 

也不要说山和我们之间

几千年没有回声

我们交流感情的方式

是血液与血液

奔涌

 

在荒凉的平原

我们就用沉重的钢铁

不断地垒塑它们的形状

垒了又拆拆了又垒

最后,钢铁开始流动了

如我们红色的液体

和黑色的液体

 

如此说来

我们的脊梁和我们的

雄壮的钻塔

也是潜山的影子

 

(谷地:古潜山 选自诗集《石油的名义》)

 

    对有责任感的读者而言,诗集《石油的名义》不仅提供了鲜润、鲜活的文本愉悦,更在诗歌作为人类书写行为之一种的层面上,标注了诗歌价值判断的分量:诗歌要有用。谷地对“现实主义题材”持久的研习、深掘,或许只是个人选择,但客观上,这样的努力成为了对目前多数诗歌“虚飘化、不在场”的厚重纠偏,具备了相当牢靠的公共意义。我们知道诗歌的存在是要告诉我们,在俗常的生活之外还有另一种生活,在凝固的精神之外还有另外一种精神。谷地的诗为我们提供了这样的想象。谷地以“现场”的姿态、个别而丰富的感受、当下诗歌少有的朴素、清晰和节奏感,表达着对世界、生存和生活的一种态度,让我们读到了一种进入生活的决心,他的诗歌,有细节,也有情怀,诚恳而热烈。是广阔质朴、温柔敦厚的,平实之中蕴含灿烂,低处独语也常让人豁然开朗。尤其是他诗中对那些细小事物的专注、诚心、朴直,正是这个时代的诗人极为沉潜而优异的表现。谷地处理石油这么“重工业”、“不入诗”的材料并未显得笨拙,反倒呈现出耳目一新的,和“诗意惯性”较劲的轻快、优裕,既是作为他表达所借助的一种诗歌符号,也代表着他诗歌的精神来源,充溢着一种和谐、静谧、温馨的气息,不激越,不高亢,不造势,在浅浅流动中把我们带进辽阔和深邃。

 

畜栏中的人类瞪着我

我还能做什么

除了在一个国家无边的大雪中飞舞

我还能做什么

 

在你的电话里,一座镇子的山河流着冷汗

人世,已是黄昏

我独自穿上春天的新皮毛

即使爱,那又有什么用呢

 

你看,我满身的花儿带着伤

只要你记得

黑夜里你记得:

炽热的铁蒙着眼睛,沉入你那秘密的河流

 

天黑了,每一片树叶下

都藏着一只悲伤的鸟

每一个故事里都有着从未飞翔的翅膀

我又能说什么呢

 

(西棣 :天黑了,我还能做什么   选自《《海峡诗人》)

 

    这首诗让我想起一句话:悲观主义的花朵。悲观也可以开出花来。当然绽放之地为灵魂深处。诗人追问:天黑了,我还能做什么?“天黑了,每一片树叶下/都藏着一只悲伤的鸟/每一个故事里都有着从未飞翔的翅膀”,这样的句子总是能契入肺腑。

 

睁开沉睡已久的眸子

迎着风喊出滚烫的泪水

驾驶一条小船在宽阔的河中

逆流而上。在尘屑遍布的人间

寻找一种美好的风景

它被神衹之梦隔离着

 

那里,石头上刻着祖先的箴言

羊群用温润的舌头舔舐苦难的归途

在善良者的庇护所

写下一页星光

而被我们打破的、我们的寂静

正举着低沉的嗓音

群山用明暗有序的颜色说话

 

但是无人听到

我们总是在远游的路程上

学会转折。乖巧、听话

顺应一阵呼啸的风

一条奔流的水

在低矮的尘世静静地生活

 

(江野:逆向之美  选自《诗林》2012年第6期)

 

    逆风,逆光,逆水,逆鳞,逆向之美,昭示疼痛与彻悟,隐含屈从与不甘。当半生流离颠簸之后,是随遇而安还是顶风而歌?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低矮的尘世静静地生活”。人生是个多么执拗的命题呵,顺逆无谓,有所坚持和向往才是真谛。诗人写出这番纠结,并拨疼着这纠结的枝枝蔓蔓。

 

阁楼上的游客百无聊赖

“炒田螺还是剑骨鱼?”

妇人手中的刀麻利地剖开竹笋的春心

竹筏下河——“早就不种地啦!”

捕鱼  拉客  为顺水而来的人编织花冠

柚子树顶着墨绿的蓑衣

“艾粑清香唷!”

孩子们知道掏出卵石的花纹  讨价还价

破败的祠堂中有人胡诌

“随缘随喜”

层层竹林围困着村落

我走到哪里都是笑靥如水的人

他们笑着  像汩汩远逝的漓江

擦过天边的山脊——

我没有察觉它破碎的蔚蓝 

我不能说出任何谎言

吞下一千根针

我怎么能说出——

在古老的村庄  我成了最旧的人

 

(冯娜:漓江村畔 选自上官诗歌奖参评作品)

 

    冯娜是近年来较为活跃的青年诗人,她的诗作灵透、跳跃而又从容,有着年轻诗人独特的视角和用语方式,像以上这样的诗读过就会让人感同身受就会记住。说到“新锐”,我们实在不缺少外在的形式上的千奇百怪眼花缭乱,但欠缺接近诗歌本质和内核的创新和探索。好在许多青年诗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冯娜的诗歌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值得兴奋的范本。

 

    推荐阅读2012年度以下作品:林莉作品,西楚作品,徐俊国作品,田禾作品,心经,十年(霍俊明),黑光(章文哲),十五岚作品,柳沄作品,失眠的闪电(唐力),小丑之歌(蓝蓝),叶丽隽作品,有雨水的清晨(苏笑嫣),唐果作品,艾莉木诺作品,郑小琼作品,胡澄作品,刘棉朵作品,横行胭脂作品,春天的赞美诗(梅依然),春天可以干什么(娜夜),我的父亲母亲(路也),季节的证词(阿未),申儿作品,张晓波散文诗,杂质(也想妖娆),左小词作品,白兰作品,自省书(森子),拔牙传(李成恩),扬子作品,宫白云作品,以及《诗选刊》2012年第1期中国女诗人作品专号和2012年11——12期中国诗歌年代大展特别专号上的全部作品等等。

    又是一年的早春了。那么密的时光,充满了已经发生和没有发生的种种情境,许多回忆成为了模糊的无序排列,那就是远了。阳光和灯光,都是现实,昏暗和阴暗,也是现实。命运本身有一种自我平衡能力,能复杂到极简,能简单到极繁,诗歌也是这样。

    不是一切都可以解释,也不是什么都值得猜想,这个世界,意味深长。

    窗外又被雪覆盖了。那陌异的杂沓的世界,一个人总是显得那么匆忙和微小。人其实本质上是单数,一个人的内心也是。面前有什么,你就自己面对什么,你就自己承负什么。每到岁末,我就会有这样的复杂感受。没有杂念,不浮不躁,踏踏实实坐着写点儿字,就觉得是最满足的事了。这也是我这篇文字完成时,我最为感慨的一句话。

    让我们珍惜和在意诗歌为我们带来的所有美好。

                                                                         2013年2月15日

 

                                                      (本文原载《诗选刊》2013年第3期)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转载]加拿大诗刊《北美枫》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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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枫》是加拿大正式注册的非营利组织“北美华人文学社”主办的纯文学期刊。国际书刊号ISSN 1718-0600。

北美华人文学社社长:洛夫  副社长:和平岛、白水、风动、秋叶、阿九
《北美枫》顾问:洛夫、Lorna Crozier、非马、痖弦、谢冕、贾平凹。

《北美枫》以反映移民生活,弘扬中华文化,建立东西方文学交流平台为宗旨。自2006年3月创刊以来,经过多年努力,在国际华语诗坛已初具影响。期刊不仅两次收到加拿大总理Stephen Harper的贺函,还收到BC前省长Gordon Campbell,和多位市长、议员,中国驻温哥华总领馆,中国驻多伦多总领馆等各界名流的贺信与题词,深受广大文学爱好者的喜爱。2013年,《北美枫》将从纯文学期刊转变为纯诗歌期刊。

期刊分成四个投稿栏:
双语诗歌(http://yizitong.org/viewforum.php?f=9)
《现代诗歌》(http://yizitong.org/viewforum.php?f=10)
《古体诗歌》(http://yizitong.org/viewforum.php?f=11)
诗歌评论鉴赏(http://yizitong.org/viewforum.php?f=12)

欢迎各界诗人踊跃投稿。原创作品的发表将遵循国际学术期刊的传统,既无稿费,也不收费。作品一经选用发表,赠送中国大陆作者当期样刊一本。



北美华人文学社理事会
《北美枫》期刊编委会

 

附部分贺信及原件:

 

加拿大总理斯蒂芬·哈珀给《北美枫》的贺信题词


2006年2月16日, 收到加拿大总理斯蒂芬·哈珀给《北美枫》的贺信题词。

全文如下:

总理

 

在《北美枫》创刊之际,我谨向每一位同仁们致以我热情的问候。

在你欣赏到这本杂志时,你会因与加国的同胞分享华裔的文学作品所做出的努力而感到无上的自豪,会因借助文学为保护和推动你们丰富的文化遗产所做出的奉献而引以为荣。

请接受我最美好的祝愿。


斯蒂芬·哈珀

渥太华 2006



2007年3月26日收到加拿大总理斯蒂芬·哈珀第二封贺信:

亲爱的刘小姐:


特别感谢你,在三月17日于多伦多召开的保守党政治宣传大会上,将两期《北美枫》杂志转交给我。

我真的珍惜有机会拜读由北美华人文学社出版的创造性作品。

再一次,感谢你的细心。请接受我最良好的祝愿。


你忠诚的,


斯蒂芬·哈珀

加拿大总理


 

附件链接:
http://yizitong.com/viewtopic.php?t=2003&postdays=0&postorder=asc&star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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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高清限制级电影20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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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高清限制级电影20部作者:王青和

爱情缠身
炮打双灯
疯狂的代价 
 
 
挑逗性游戏  
解剖  
红磨坊 
性谎言和录影带 
烈爱风云 
乱世情欲
 
 一夜迷情
 
流浪的妓女
 
历劫俏佳人

 

绝命偷情梦

 

图片 东京思春期

 

 

  女人的香气 

 大开色戒

 隐秘女人心

超极女特工

 
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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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卖掉头发
青丝不解霜雪的冰凉
我卖掉眼睛
它的窗户里安放太多俗世的幻影
我卖掉鼻子
它太容易把香当成习惯
我卖掉嘴巴
言不由衷给祸从口出批上外衣
我卖掉耳朵
它顺着风向偏
我卖掉牙齿
它锋利但总是躲闪
我卖掉附属物
最后卖掉胡思乱想的大脑
只剩下
跟随了我四十年的头骨
——这圆圆的空球
被自己一脚踢了出去

2013.3.4草稿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诗歌周刊》第4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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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链接http://www.zgsglp.com/thread-142358-1-1.html

 

目 录

■ 封面人物
  诗人袁可嘉
  袁可嘉的诗

■ 特别推荐
  天生丽质(组诗) —— 沈奇
  主编荐语

■ 流派诗选
  诗六首 —— 燕窝
  湘江记忆 —— 周瑟瑟
  风在低处行走 —— 姚阳辉
  夜•归 —— 张洁
  簸箕湾 —— 王春龙
  砍山的父亲 —— 唐旭
  粗糙 —— 李继宗
  这一杯开水 —— 胡有琪
  柴火 —— 朱永富
  我专属的世界 —— 赵行林
  重命名 —— 荆无涯
  走失的村庄 —— 逸舟红尘
  空碗 —— 121
  蝶幻 —— 山百合

■ 论坛诗选
  诗五首 —— 余怒
  诗五首 —— 章闻哲
  诗三首 —— 紫裕含风
  诗三首 —— 圆旗
  迟到的葬礼 —— 发雷
  牧羊的星星 —— 杨华之
  我的相思抱住了你 —— 秋雪湖
  在春天里 —— 游子雪松

■ 博客诗选
  诗三首 —— 徐红
  诗三首 —— 左右
  发呆 —— 赵景柏
  与一本书对话 —— 顾彼曦
  天下 —— 马慧聪
  发条人之诗,元旦致温暖 —— 叶开
  井蛙 —— 徐炟

■ 诗歌评论
  徐敬亚的读书观
  用一颗童心对付这个世界足矣
  岁月渐老,而诗歌年轻…… —— 郁葱
  面对着写作面对着什么 —— 胡亮
  “那些一经写出的生活,于我也算是完成” —— 雅克
  穿越红尘 神与物游 —— 蔡龙林

■ 百年新诗
  以诗存史,正本清源 —— 南鸥

■ 散文诗界
  爱情的奏鸣曲(组章) —— 魔约
  冷废墟 —— 柯伦
  饥渴的人(外一章) —— 微尘含笑
  鱼肉(外一章) —— 杜国庆
  插曲,或者一瞬 —— 杨立

■ 古体诗词
  五律•抢购(新韵) —— 笑君
  回乡有感 —— 静水
  钗头凤•情殇三叹(之一)(用陆游韵) —— 逸舟红尘

■ 诗坛动态
  2月25日 —— 3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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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一首诗的稿酬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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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一首诗的稿酬是多少?作者: 春子

                       (当年在编辑部核实稿件时,被摄影记者偷拍的)

 

   按礼,不可问询作者发表作品的稿酬是多少,所以几十年来己不了解不在意这档事.

  日前,在博上见到诗人苏建斌_苏堤春晓高兴晒出,发表二首诗的稿酬汇单,揉眼细瞧生怕看错小数点,的确一笔是10元一笔是15元,我无语了.与其去感叹一番,还不如忆点往事记述.

  在八十年代中期,我谋职在一家小报当编辑,可能报社有钱吧,支付作者的稿酬高于当年的新民晚报.

  可能我出手较大,原先订立的每版200元稿酬我常常透支,私自与领导沟通,在不能声张的保证下,唯我所编排的版稿酬支付高达300元.

  钱多了,其实也给自己添了麻烦,增加了改稿及划版的工作量,当然也可让更多的稿件上版面,这是忙得高兴的事.

  由于性格所使,对名人的稿件拒付酬的,就连电影名星张瑞芳,书法家任政,诗人辛笛的稿费也不付的,唯对刚出名的擅写长诗的桂兴华,仅一首短诗我开出了50元,记得当时的工资40元左右,拿现在最低工资2000元算,一首短诗值2500元,对文化够尊重了吧.当然对初投稿者或热心作者出手也不小的,记得我签下的最低稿酬是7元,一般是20元左右.

  依稀记得当年的洒脱,每当报纸印毕,拿一支红笔在版面上圈写稿酬,再粘上作者通讯地址,迅速交财务一周内汇出,尤其当作者收到稿酬来电致谢时,那种感觉真叫快乐.

  近三十年了,一首诗的稿酬就那么一丁点,这不是对作者创造的不尊重,更是对文化的不敬重.

  我们是诗的大国,网上的网民诗作是海量的,唯有此稍让我安慰.当一个政党,诗人写一首<<是时候了>>竞被以颠覆罪刑判8年,而颂党诗到做鬼也幸福的当上了地方作协主席,一首诗竞得这区区10元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期望网民们在网上,管它有无情感;管它有无意境;管它有无想象;管它有无语境;管它有无哲理,想写就写,只要写得开心,尽情地诗吧!

  一首诗的稿酬是多少?完全可衡量出这个文化部门的文化程度.

       2013年2月22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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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写出来后,我不知取个什么题目,就这样吧)

伊沙、老G译的墨西哥诗人李娜.则让的《伟大祖国》,太喜欢了。

[转载]世界最著名50位诗人及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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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最著名50位诗人及诗选

一、希梅内斯
希梅内斯(1881-1958),西班牙现代著名诗人。西班牙抒情诗新黄金时代的开拓者。童年的孤独和少年时在耶稣会学校长达11年的住校生活使诗人心里隐藏了极大的忧伤。1896年诗人按照父亲的意愿前往塞维利亚学习法律和绘画。但是诗人很快就转入了文学创作。1900年,诗人和拉美现代主义诗歌创始人卢文•达里奥相识,被其诗歌深深吸引。同年,诗人发表诗集《白睡莲》,《紫罗兰的灵魂》,因过于忧伤饱受评论界指责。诗人决定回到家乡,途中得知父亲病逝,其身心受到极大打击。为此诗人曾多次进入疗养院。1912年,诗人回到马德里做编辑工作,直到1916年去美。在美国期间,诗人结识了波多黎各女翻译家塞诺维亚-他后来的妻子。在马德里,诗人选拔了大批青年诗人,成为“二七年一代”的宗师。西班牙内战期间,诗人站在共和派一边,后被迫流亡国外。二战时,他积极呼吁人们反战,晚年的诗人因不满西班牙的独裁统治定居波多黎各。1956
年,诗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诗人的代表作主要有《底层空间》,《一个新婚诗人的日记》,《空间》等。
《我不再归去》是西班牙现代著名诗人希梅内斯的名诗,曾被人们广为传诵。
我不再归去
我已不再归去。
晴朗的夜晚温凉悄然,
凄凉的明月清辉下
世界早已入睡。
我的躯体已不在那里
而清凉的微风,
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
探问我的灵魂何在。
我久已不在此地,
不知是否有人还会把我记起,
也许在一片柔情和泪水中,
有人会亲切地回想起我的过去。
但是还会有鲜花和星光
叹息和希望,
和那大街上
浓密的树下情人的笑语。
还会想起钢琴的声音
就像这寂静夜晚常有的情景,
可在我住过的窗口
不再会有人默默地倾听。
 
 
二、艾略特
艾略特(1888-1965),英国现代著名诗人,西方现代派文学思潮的奠基者,出生在美国,祖父是华盛顿大学的创始人。父母都出生在文化层次较高的家庭。1906年,诗人入哈佛大学学习哲学。1908年诗人接触到象征主义诗歌,开始了对现代主义诗歌的探索。1910-1911年和1914年,他先后在巴黎大学学习,仍学哲学。随后就在德国找了一份研究员的工作。1915年他和英国少女维芬结婚,从此定居英国。同年发表第一首诗歌。1920年诗人出版了诗歌评论集《圣林》。1921年,诗人妻子发疯,他精神几近崩溃,也就在这一年他写出了长诗<荒原的大部分。1922年,他创办著名的文学文评论杂志《标准》,并担任了长达17年的主编。发表著名的长诗《荒原》。1927年诗人加入英国的国教及英国国籍。1932年诗人和已疯的妻子分居。1934-1943年完成 其后的代表作《四个四重奏》。晚年的诗人基本上沉迷于宗教,创作了大量的宗教诗。1948年诗人因为对诗歌 做出的开创性贡献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1957年他和自己的秘书法莱丽结婚。曾为此写过一些歌诵爱情的诗歌。1965年1月诗人病逝于伦敦。
《序曲》是英国大诗人艾略特早期的佳作之一,是艾略特著名长诗《荒原》的缩影,以典型意象的组合反应了西方现代都市文明的没落和匮乏。
序曲
冬夜带着牛排味
凝固在过道里。
六点钟。
烟腾腾的白天烧剩的烟蒂。
而现在阵雨骤然
把枯黄的落叶那污秽的碎片
还有从空地吹来的报纸
裹卷在自己身边。
阵雨敲击着
破碎的百叶窗和烟囱管,
在街道的转弯
一匹孤独的马冒着热气刨着蹄
然后路灯一下子亮起。
 

三、聂鲁达
聂鲁达(19O4~ 1973),智利诗人。生于帕拉尔城。少年时代就喜爱写诗,并起笔名为聂鲁达,16岁入圣地亚哥智利教育学院学习法语。 1928年进入外交界任驻外领事、大使等职。1945年被选为国会议员,并获智利国家文学奖。曾当选世界和平理事会理事,获斯大林国际和平奖金。1952年回国,1957年任智利作家协会主席。1973年逝世。
  聂鲁达13岁开始发表诗作,1923年发表第一部诗集《黄昏》,1924年发表成名作《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自此登上智利诗坛。他的诗歌既继承西班牙民族诗歌的传统,又接受了波德莱尔等法国现代派诗歌的影响;既吸收了智利民族诗歌特点,又从惠特曼的创作中找到了自己最倾心的形式。
主要作品还有《全体的歌》 ,《大地上的居所》等。
海洋
比水波更纯粹的躯体,
盐洗刷着海岸,
而明亮的鸟
飞着,在地上没有根。
统一
所有的叶是这一片
所有的花是这一朵
繁多是个谎言
因为一切果实并无差异
所有树木无非一棵
整片大地是一朵花
 
 

四、夸西莫多
   夸西莫多(1901-1968)意大利诗人。生于西西里岛的文化古城锡腊库札,父亲是一个小车站的站长。1916年考入西西里首府巴勒莫技术学校,1919年进入罗马工学院学士木建筑。由于家庭经济困难,中断学习,当过绘图员、营业员等。1926年,被分配到劳工部卡拉布里亚大区土木工程局,担任测绘员。1931年转入米兰土木工程局。1938年离开建筑工程部门,担任著名作家、电影编剧柴伐蒂尼的秘书。随后,进入《时报》编辑部任文学编辑。1939年,由于从事反法西斯活动,被解聘并遭到官方刊物的攻讦。1941年,由于从事反法西斯活动,被聘任为米兰威尔等音乐学院意大利文学教授。1948至1964年,先后在《火车头》、《时报》、《小时》等报刊编辑部主持专栏。1968年6月,因脑溢血突发而逝世。
  夸西莫多与蒙塔莱、翁加雷蒂并称为当代意大利最杰出的诗人,是“隐逸派”诗歌的重要代表。早在1916年就开始发表抒情诗。1930年,第一部诗集《水与土》的问世,使他一举成名。此后,他陆续发表了诗集《消逝的笛音》(1932)、《厄拉托与阿波罗》(1936)、《瞬息间是夜晚》(1941)。这一时期的诗作鲜明地体现了隐逸派诗歌的特征。诗人对童年的追忆,对故乡西西里的怀念,对母亲和恋人的情思,无不以富于古典美的和谐韵律和微妙而明晰的意象诉之于诗。
  反法西斯抵抗运动使夸西莫多的诗歌创作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自此,他的抒情诗注入了“社会诗”的内涵。个人的忧郁和感喟化为对整个社会和人类命运的深沉思索和对黑暗势力的鞭笞。这一时期,最出色的诗歌结集为《日复一日》(1947)。随后,相继出版的诗集是《生活不是梦》(1949)、《假绿与真绿》(1956)、《乐土》(1958)、《墨汁中的米兰》(1963)和《给予和获得》(1965)等。
  夸西莫多精通意大利古典文学和外国文学,他的翻译和研究都发生过广泛的影响。此外,他还著有文艺评论多卷。
  1959年,由于“他的抒情诗以高贵的热情表现了我们时代生活中的悲剧”,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鲜花已经逝去
   
我不了解我的生命
幽暗单调的血统。
我不知受过谁,爱着谁
如今——萎缩在我的四肢里
在三月里衰竭的风中
我列出一串不吉利的解惑的日子。
鲜花已经逝去
从枝上飞去,而我等着
它不倦的头也不回的飞行。
 
 

五、帕斯
   帕斯5岁开始上学,受的是法国和英国式的教育。14岁入墨西哥大学哲学文学系和法律系学习,但他更醉心于英国诗人艾略特的长诗《荒原》和西班牙小说家佩雷斯•加尔多斯的小说《民族轶事》。他接受了西班牙“二七年一代”和法国超现实主义诗人的影响。1929年,只有15岁的帕斯,因“煽动”学生罢课,被警方拘留。1937年,帕斯前往尤卡坦半岛创办劳动子弟学校,使当地的农民子女受到教育。同年6月与艾莱娜•伽罗结婚(他们有一个女儿,后离异)。1937年,帕斯应邀参加在西班牙举行的反法西斯作家代表大会。西班牙的内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他的思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这一年里,帕斯出版了诗集《休想通过》、《人之根》和《在你清晰的阴影下》。1944年获得了古根海姆奖学金,赴美国考察。在考察期间,发表了著名散文集《孤独的迷宫》。1945年,帕斯进入外交界,出任驻法国外交使节,结识了法国存在主义作家萨特、加缪等。尔后相继在驻日本、瑞士、印度等国使馆供职。1968年,为抗议本国政府镇压学生运动而辞去驻印度大使职务,赴美国和英国的大学从事研究工作。1971年回国后创办西班牙美洲杂志《复数》和《回归》。到1990年为止,帕斯出版诗集二十多部,各类文集和专著近二十部。这些丰富的创作和卓越成就为帕斯赢得了二十多项重要文学奖项和众多的荣誉称号。其中包括著名的比利时国际诗歌大奖(1963年)、西班牙评论奖(1977年)、墨西哥国家文学奖(1981年)、法国尼萨诗歌金鹰奖(1979年)、西班牙塞万提斯文学奖(1981年)、美国俄克拉何马大学诺伊斯塔德奖(1982年)、德国法兰克福国际和平奖(1984年)、墨西哥阿尔丰索•雷耶斯奖(1986年)、英国艾略特奖(1987年)、英国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奖(1988年)、法国文学艺术最高勋章(1989年)、教科文组织毕加索奖章(1987年),以及波士顿大学、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哈佛大学、纽约大学授予的名誉博士称号等。
  
   帕斯是一位多产作家,他的《作品全集》共有13卷。帕斯认为,《语言下的自由》是“我的第一本书,我的真正的第一本书”。《语言下的自由》收集了近二百首诗,包括了历年创作的名篇:《在你清晰的阴影下》、《灾难与奇迹》、《为一首颂歌准备的种子》、《鹰还是太阳》和《狂暴的季节》。著名的诗作《太阳石》也列入其中。诗人写诗“是对墨西哥心理和神秘的底层作深入的探索”,“也是对我本人的一种深入探索”。他写社会,也写他自己。因此,他的“诗歌是对当时、对我们面对的时刻产生的内心和外部反应作出的回答”。《太阳石》是帕斯的另一佳作,写于1957年的墨西哥城。全诗584行,以十一音节的无韵诗写成。太阳石即阿兹台克族的太阳历石碑,生死轮回、昼夜交替、时空置换就像太阳石历本身的循环一样,没有穷尽地轮转下去。《太阳石》描写了这种循环运动。在《太阳石》中,神话、现实、回忆、憧憬和梦幻融为一体,打乱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使全诗披上了扑朔迷离的神秘色彩。《太阳石》不仅是一部情诗,也是一部史诗。它既包含着帕斯的亲身经历,也包含着那一代诗人的共同经历。《太阳石》的问世使帕斯声誉迭起,跻身世界文坛,“它是用西班牙语创作的最伟大的诗篇之一”。

大街
这是一条漫长而寂静的街。
我在黑暗中前行,我跌绊、摔倒,
又站起,我茫然前行,我的脚,
踩上寂寞的石块,还有枯干的枝叶
在我身后,另一个人也踩上石块、树叶。
当我缓行,他也慢行,
但我疾跑,他也飞跑。我转身望去:却空无一人。
一片都是黑漆漆的,连门也没有,
唯有我的足声才让我意识到自身的存在,
我转身重重叠叠的拐角,
可这些拐角总把我引向这条街,
这里没有人等我,也没有人跟随我,
这里我跟随一人,他跌倒
又站起,看见我时说道:空无一人。

 

六、叶赛宁
   叶赛宁(1895~1925)苏联俄罗斯诗人。出生于梁赞省一个农民家庭。1904~1912年读小学和教会师范学校,开始写诗。1912年赴莫斯科,当过店员、印刷厂校对员,兼修一所平民大学的课程,积极参与文学活动。1915年去彼得堡,拜见著名诗人勃洛克、克留耶夫等,1916年初第一本诗集《扫墓日》出版。同年应征入伍,一年后退役并结婚。时值二月革命、十月革命,诗人写了《变容节》、《乐土》、《约旦河的鸽子》、《天上的鼓手》等著名诗作,以抒情的方式,抒发个人对革命的感受。1919年参加意象派并成为中心人物,写出《四旬祭》、《一个流氓的自由》。1921年离开意象派。这一年诗人与到莫斯科访问的美国舞蹈家邓肯相识,热恋成婚,并与之出游西欧、美国。两人很快由热恋变为争吵,终于离异。1923年诗人回国。1924年出版了轰动文坛的诗集《莫斯科酒馆之音》,展示了诗人抑郁消沉的心灵。1924至1925年诗人的创作进入高峰期,写出组诗《波斯抒情》(1924)、长诗《安娜•斯涅金娜》(1925)、诗集《苏维埃俄罗斯》(1925)等。1925年9月三度结婚(与列夫•托尔斯泰的孙女)。然而,11月便因精神病住院治疗,完成自我审判式的长诗《忧郁的人》,12月26日写下绝笔诗,28日拂晓在列宁格勒的一家旅馆投缳自尽。
   失去的东西永不复归
  我无法召回那凉爽之夜,
  我无法重见女友的倩影,
  我无法听到那只夜莺
  在花园里唱出快乐的歌声。
  那迷人的春夜飞逝而去
  你无法叫它再度降临。
  萧瑟的秋天已经来到,
  愁雨绵绵,无止无境。
  坟墓中的女友正在酣睡,
  把爱情的火焰埋葬在内心,
  秋天的暴雨惊不醒她的梦幻,
  也无法使她的血液重新沸腾。
  那支夜莺的歌儿已经沉寂,
  因为夜莺已经飞向海外,
  响彻在清凉夜空的动听的歌声,
  也已永远地平静了下来。
  昔日在生活中体验的欢欣,
  早就已经不冀而飞,
  心中只剩下冷却的感情,
  失去的东西.永不复归。

 

七、郭沫若
  郭沫若(1892~1978)。原名郭开贞,生于四川乐山沙湾,幼年入家塾读书,1906年入嘉定高等学堂学习,开始接受民主思想。1914年春赴日本留学,这个时期接触了泰戈尔、歌德、莎士比亚、惠特曼等外国作家的作品。1918年春写的《牧羊哀话》是他的第一篇小说。1918年初夏写的《死的诱惑》是他最早的新诗。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他在日本福冈发起组织救国团体夏社,投身于新文化运动,写出了《凤凰涅磐》、《地球.我的母亲》、《炉中煤》等诗篇。1921年6月,他和成仿吾、郁达夫等,人组织创造社,编辑《创造季刊》。1923年、他在日本帝国大学毕业、回国后继续编辑《创造周报》和《创造日》。1924年到1927年间,他创作了历史剧《王昭君》、《聂莹》、《卓文君》。1928年流亡日本,1930年加入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参加“左联”东京支部活动。1938年任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理事。这一时期创作了以《屈原》为代表的6个历史剧。他还写了《十批判书》、《青铜时代》等史论和大量杂文、随笔、诗歌等。
   新中阳成立后,曾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兼文化教育委员会主任、中国科学院院长,全国文联一、二、三届主席,并任中国共产党第九、十、十一届中央委员、第一至第五届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全国政协委员、常务委员、副主席等职。作品有《新华颂》、《东风集》、《蔡文姬》、《武则天》、《李白与杜甫》等。在这期间,郭沫若写了许多迎合时代的文字,因此受到后人诟病,理论专著《李白与杜甫》一书更是令人齿冷。因此郭沫若其人在中国文化界成为人格方面的反面例证。
天 狗

 

一、
我是一条天狗呀! 我把月来吞了, 我把日来吞了, 我把一切的星球来吞了,
我把全宇宙来吞了。 我便是我了!

 

二、
我是月底光, 我是日底光,
我是一切星球底光, 我是X 光线底光, 我是全宇宙底Energy底总量!

 

三、
我飞奔,我狂叫, 我燃烧。
我如烈火一样地燃烧!
我如大海一样地狂叫!
我如电气一样地飞跑!
我飞跑, 我飞跑, 我飞跑,
我剥我的皮, 我食我的肉,我嚼我的血, 我啮我的心肝,
我在我神经上飞跑, 我在我脊髓上飞跑,我在我脑筋上飞跑。

 

八、泰戈尔
  泰戈尔(1861~1941)。印度著名诗人、作家、艺术家和社会活动家。1913年获诺贝尔文学奖。生于加尔各答市的一个富有哲学和文学艺术修养家庭,13岁即能创作长诗和颂歌体诗集。1878年赴英国留学,1880年回国专门从事文学活动。1884至1911年担任梵社秘书,20年代创办国际大学。1941年写作控诉英国殖民统治和相信祖国必将获得独立解放的著名遗言《文明的危机》。泰戈尔是具有巨大世界影响的作家。他共写了50多部诗集,被称为“诗圣“。写了12部中长篇小说,100多篇短篇小说,20多部剧本及大量文学、哲学、政治论著,并创作了1500多幅画,诸写了难以统计的众多歌曲。文、史、哲、艺、政、经范畴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精。他的作品反映了印度人民在帝国主义和封建种姓制度压迫下要求改变自己命运的强烈愿望,描写了他们不屈不挠的反抗斗争,充满了鲜明的爱国主义和民主主义精神,同时又富有民族风格和民族特色,具有很高艺术价值,深受人民群众喜爱。其重要诗作有诗集《故事诗集》(1900)、《吉檀迦利》(1910)、《新月集》(1913)、《飞鸟集》(1916)、《边缘集》(1938)、《生辰集》(1941);重要小说有短篇《还债》(1891)、《弃绝》(1893)、《素芭》(1893)、《人是活着,还是死了?》(1892)、《摩诃摩耶》(1892)、《太阳与乌云》(1894),中篇《四个人》(1916),长篇《沉船》(1906)、《戈拉》(1910)、《家庭与世界》(1916)、《两姐妹》(1932);重要剧作有《顽固堡垒》(1911)、《摩克多塔拉》(1925)、《人红夹竹桃》(1926);重要散文有《死亡的贸易》(1881)、《中国的谈话》(1924)、《俄罗斯书简》(1931)等。他的作品早在1915年就已介绍到中国,现已出版了10卷本的中文《泰戈尔作品集》。

 

泰戈尔诗选
你是一朵夜云,在我梦幻中的天空浮泛。
我永远用爱恋的渴想来描画你。
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一个人的,我无尽的梦幻中的居住者!
你的双脚被我心切望的热光染得绯红,我的落日之歌的搜集者!
我的痛苦之酒使你的唇儿苦甜。
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一个人的,我寂寥的梦幻中的居住者!
我用热情的浓影染黑了你的眼睛;我的凝视深处的崇魂!
我捉住了你,缠住了你,我爱,在我音乐的罗网里。
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一个人的,我永生的梦幻中的居住者!

 

九、阿赫玛托娃
   阿赫玛托娃(1889-1966),前苏联著名女诗人。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贵族。1905年父母却忘了离异。诗人随母亲居住,不久被寄居在亲戚家读书。中学毕业后,诗人进彼得堡女子高等学校法律系学习。同时诗人开始投入大量精力从事文学创作。1910年诗人与贵族诗人尼古米廖夫结婚,结婚后先后在法国瑞士等国游历。这时的诗人写下了很多唯美主义的诗歌。这些诗在一些贵族青年中广为流传,也使诗人获得了“俄罗斯萨福”的称号。十月革命后,她的丈夫参加白匪遭到镇压。诗人一度沉迷于学术研究,放弃诗歌创作。但诗人坚持自己的爱国情怀。没有和另外一些人一样离开祖国。卫国战争期间,诗人写下了许多有关抵抗侵略、保卫祖国的英雄诗篇。二战后,诗人受到不公正待遇,遭到批判。20世纪50年代,诗人被恢复了名誉,但对诗人作品的研究一直是苏联文学界的一个敏感话题。1966年,诗人去世。直到1990年,诗人在苏联诗歌史上的地位才得到确立和真正的认可。
我们俩不会道别
我们俩不会道别,
肩并肩走个没完。
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你沉思,我默默不言。
我们俩走进教条,看见
祈祷、洗礼、婚娶,
我们俩互不相望,走了出来……
为什么我们俩没有此举?
我们俩来到坟地,
坐在雪地上轻轻叹息,
你用木棍画着宫殿,
将来我们俩永远住在那里。


我们经常分离--不是几周,
不是几个月,而是几年。
终于尝到了真正自由的寒冷,
鬓角已出现了白色的花环。
从此再没有外遇、变节,
你也不必听我彻夜碎嘴,
倾诉我绝对正确的例证--
源源不断,如同流水。

 


正象平素分离一样,
初恋的灵魂又来叩击我们的门扉,
银白的柳树拂着枝条冲了进来,
显得那么苍老而又那么俊美。

我们伤心,我们傲慢,又有些傻呆,
谁也不敢把目光从地上抬起来,
这时鸟儿用怡然自得的歌喉对着我们
唱出我俩当年是何等的相亲相爱。

 


最后一杯酒
为破碎的家园,
为自己命运的多难,
为二人同时感到的孤单,
也为你,我把这杯酒喝干--
为眼睛中没有生气的冷焰,
为上帝无法拯救的苦难,
为残酷而粗野的人寰。

 

十、米沃什
   波兰大诗人和翻译家。198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米沃什8月14日在波兰克拉科夫家中去世,享年93岁。米沃什1911年出生于立陶宛维尔诺附近的谢泰伊涅里一个讲波兰语的贵族家庭,后入维尔纽斯大学读法律,1936出版了首部诗集《冰封的日子》,二战期他在华沙一家印刷厂工作,战后曾在波兰驻美国和法国使馆里负责文化事务。与政府决裂后来到法国,于1960年离开法国到达美国,在伯克莱大学担任斯拉夫语言和文学教授20年之久。198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他的作品才得以在波兰发表。1989年后,诗人结束了近30年的流亡生活,回到了波兰。米沃什虽然精通多种语言,但他一生坚持用波兰语写作。诗歌主题取材极广,技巧多样,诗歌里包含的文化渊源、地域知识、哲学思想,与诗人的敏感性相结合,因而受到高度赞誉。出版的诗集有《白昼之光》、《诗的论文》、《波别尔王和其它的诗》、《中了魔的古乔》、《没有名字的城市》、《太阳从何处升起,在何处下沉》、《诗歌集》等。
美好的一天
  
   多美好的一天呵!
  花园里干活儿,晨雾已消散,
  蜂鸟飞上忍冬的花瓣。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我想占为己有,
  也没有任何人值得我深深抱怨;
  那身受的种种不幸我早已忘却,
  依然故我的思想也不使我难堪,
  不再考虑身上的创痛,
  我挺起身来,前面是蓝色的大海,点点白帆。

尾声
  因此是你的命运挥动你的魔杖,
  唤醒暴风雨,冲过暴风雨的中心,
  暴露纪念碑像灌木丛中的巢,
  虽然你曾想要的只是摘一些玫瑰。

 

十一、赫尔曼·黑塞
  赫尔曼·黑塞(1877-1962)。诗人、小说家。生于德国,后入籍瑞士。赫尔曼·黑塞在他一生中始终是一位求索者。不仅那些于1946年给他带来诺贝尔奖的伟大文学作品,而且他的生平也可以为此作证。1877年7月2日,黑塞生于卡尔夫市,在他出生的城市里,他在家庭的圈子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那些时光给他留下深深的烙印,在他的书中可以找到许多痕迹。1904年,他搬入波登湖畔盖恩霍芬的一所旧农舍,过着自由作家的生活。1911年他进行了一次尤之行,回来之后不久便移居瑞士,先搬到伯尔尼,1919年最终定居蒙塔诺拉(提契诺),他最丰富的创作期在那里开始并于1962年在当地逝世。克服个人危机是黑塞作品的焦点之一,但是,他的作品也涉及宗教和政治问题。
孤独、彷徨、感伤、怀乡、哀叹失去的青春,对童年时挖的回忆,梦幻、黑夜、死亡,这些常常出现在浪漫主义诗人诗中的主题,也多见于黑塞的诗中。浪漫主义诗人受歌颂大自然,黑塞也是如此,他写了不少歌咏自然景色的田园诗。浪漫主义诗人爱向民歌学习,黑塞的诗也有很多具有民歌色彩。浪漫主义诗人常发思古之幽情,怀念中世纪,而黑塞则常把古代希腊、埃及、东方的印度和中国作为他怀古伤今的寄托。
  黑塞非常仰慕中国文化,特别崇拜孔子、老子、庄子。老庄哲学对他的创作有明显的影响。他读过德国作家汉斯·贝特格所译的中国诗选《中国之笛》,特别推崇李白。黑塞的诗,短诗较多,以每首三节、每节四行者最多见,还有不少更短的精品,恐怕多少受到我国诗的影响吧。
  代表作有《在轮下》、《荒原狼》、《纳尔齐斯与哥尔德蒙》、《玻璃球游戏》等。
美好的世界
无论年老或年轻时,我始终感觉到:
黑夜里,一座山,阳台上一个沉默的女性,
月光下略有起伏的一条白色的路,
从我怀着眷念的躯体里夺走了恐惧的心。
啊,火热的世界,啊,你这位阳台上白皙的女性,
山谷里吠叫的狗,滚滚远去的火车,
你们始终是我最甜蜜的幻想和梦境,
啊,尽避你们撒谎,尽避你们骗得我好不伤心。
我常常尝试踏上通往可怕的“现实”的道路,
那是官吏、法律、时髦和金钱行市主宰的地方,
但我始终孤独地逃跑,既死亡又感到获得了解放,
返回那幻梦与令人幸福的痴愚如清泉喷涌的地方。
黑夜里树间闷热的风,黝黑的吉普塞女人,
充满愚蠢的眷念和诗人的芳香的世界,
你的闪电使我震颤,我听到你的声音在呼唤,
我永远沉醉在其中的美好世界。

 

十二、莎士比亚
  莎士比亚,(1564~1616)英国著名戏剧家和诗人。出生于沃里克郡斯特拉特福镇的一个富裕市民家庭,曾在当地文法学校学习。13岁时家道中落辍学经商,约1586年前往伦敦。先在剧院门前为贵族顾客看马,后逐渐成为剧院的杂役、演员、剧作家和股东。1597年在家乡购置了房产,一生的最后几年在家乡度过。
  
  莎士比亚是16世纪后半叶到17世纪初英国最著名的作家(本•琼斯称他为“时代的灵魂”),也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文学的集大成者。他共写有37部戏剧,154首14行诗,两首长诗和其他诗歌。长诗《维纳斯与阿多尼斯》(1592~1593)和《鲁克丽丝受辱记》(1593~1594)均取材于罗马诗人维奥维德吉尔的著作,主题是描写爱情不可抗拒以及谴责违背“荣誉”观念的兽行。14行诗(1592~1598)多采用连续性的组诗形式,主题是歌颂友谊和爱情。其主要成就是戏剧,按时代、思想和艺术风格的发展,可分为早、中、晚3个时期。

我不真的凭我的眼睛来爱你,
在你的身上我看见了到千处错误;
但我的心却爱着被眼睛所轻视的,
溺爱着,不理睬面前的景象。
我的耳朵不听你舌尖传出的愉悦的音色;
我那期待着爱抚的敏感的触觉,
我的味觉,我的嗅觉,都不愿出席
你的个人的任何感官的宴会。
可是我所有的智慧或五感却不能
说服一个痴心不爱你,
我的心不受统治,我的身体失去了灵魂,
甘愿做你那颗高傲的心的奴隶。
然而我只能将我爱情的悲苦视作一种益处,
她诱使我犯罪,她令我受苦。

我绝不承认两颗真心的结合
会有任何障碍;爱算不得真爱,
若是一看见人家改变便转舵,
或者一看见人家转弯便离开。
哦,决不!爱是亘古长明的塔灯,
它定睛望着风暴却兀不为动;
爱又是指引迷舟的一颗恒星,
你可量它多高,它所值却无穷。
爱不受时光的播弄,尽管红颜
和皓齿难免遭受时光的毒手;
爱并不因瞬息的改变而改变,
它巍然矗立直到末日的尽头。
我这话若说错,并被证明不确,
就算我没写诗,也没人真爱过。

 

十三、普吕多姆
  普吕多姆(1939-1907)法国诗人,原名勒内•弗朗索瓦•普吕多姆。生在巴黎一个工商业者家庭,父亲是工程师。苏利•普吕多姆自小聪颖好学,但由于健康原因未能入大学深造。早年当过职员、工程师、并从事过法律工作后转入诗歌创作。坚实的科学修养使他想沟通诗与科学;而强烈的哲学兴趣,使他更想从哲学思考中捕捉灵感,提炼诗的主题。
  60年代前后曾参加帕尔纳斯派诗歌运动,并成为该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帕尔纳斯派是由一些标榜"为艺术而艺术"的高蹈派诗人组成的,是象征派的先驱。这扔诗人在艺术上主张远离现实,冷静、客观,抑制个人感情的直接抒发。
  1865年,苏利•普吕多姆发表第一部诗集国《韵节与诗篇》即露头角,引起诗坛重视。此后发表的诗集《孤独》(1869)、《徒劳的柔情》(1875)是抒情气息较浓的两部代表作,主要抒写孤寂的心境,失恋的爱情,充满忧郁的情调。但更受知识界赞赏的是两部哲理诗集《正义》(1878)和《幸福12首诗歌》(1888),诗集主要探讨人类意识与现代社会的冲突,有说教成分,比较晦涩难懂。此外,他还有诗集《考验》(1866)、《战争印象》(1870)、《法兰西》(1874)、《棱镜》(1886)、《诗的遗言》(1901)和散文著述《散文集》(1883)、《诗的考察》(1892)、《从巴斯卡得到的真信仰》(1905)。1900至1901年,他编辑出版了《苏利•普吕多姆诗文集》。
  苏利•普吕多姆的诗歌长于提示人心灵演算的隐秘、幽微的感受和体验。更长于分析,无论是灵感诗还是哲理诗,都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由于他创作上的成就,1881年,他被选为法兰西学院院士。1901年,瑞典学院为了“特别表彰他的诗作,它们是高尚的理想、完美的艺术和罕有的心灵与智慧的实证”,把第一个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他。
深沉的光
深沉的光需要从车轮轧着的
地里迸发出来,毕剥燃烧在夜空。
这是被烈焰振奋的一座树林。
必须给语言本身一种智力,
透过一片歌声,是一个暮气沉沉的岸。
为了生存你必须越过死亡,
最纯粹的存在是洒下一腔热血。

 

十四、阿莱桑德雷
  阿莱桑德雷(1898—1984)。西班牙现代著名诗人。生于马拉加。1911年随全家迁往马德里。1913年入大学学习法律和商业。毕业后从事商业工作。时常为金融报写稿。诗人18岁开始写诗。1925年一场突如其来的肾结核病使诗人放弃了工作,开始了漫长的病榻生活,诗人从此决定诗歌创作。1926年诗人发表处女作。1928年发表第一部诗集《轮廓》,并逐渐获得人们的认可。成为“二七年一代”的重要成员。1933年诗人获得了西班牙皇家学院的国家文学奖。1944年诗人的诗集《天堂的影子》引起轰动,使诗人成为青年一代的先驱。声望回升,诗人的创作日渐成熟。1977年诗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诗人的作品除上面提到的外还有《毁灭与爱情》《心的历史》《毕加索》《知识的对白》《终极的诗》等。

青春
你轻柔地来而复去,
从一条路
到另一条路。你出现,
尔后又不见。
从一座桥到另一座桥。
――脚步短促,
欢乐的光辉已经黯然。
青年也许是我,
正望着河水流去,
在如镜的水面,你的行踪
流淌,消失。

雨下着
黄昏,雨下着,我想象中的你也下着雨,这日子
记忆之门启开着。你走了进来
我听不到。记忆仅给我你的影象
那儿仅仅你的吻或是雨落着
你的声音下着雨,你哀伤的吻下着雨,

深深的吻
泡在雨水里,嘴唇湿润着
记忆。你的吻
在柔和的灰空哭泣。
雨从你的爱中下着,湿润我的记忆,
雨继续下着。吻
自远而下。灰色的雨
继续下着。

 

十五、艾青
  艾青(1910~1996),现、当代诗人。原名蒋海澄,笔名莪加、克阿、林壁等。浙江金华人。自幼由一位贫苦农妇养育到5岁回家。1928年入杭州国立西湖艺术学院绘画系。翌年赴法国勤工俭学。1932年初回国,在上海加入中国左翼美术家联盟,从事革命文艺活动,不久被捕,在狱中写了不少诗,其中的《大堰河——我的保姆》发表后引起轰动,一举成名。1935年出狱,翌年出版了第一本诗集《大堰河》,表现了诗人热爱祖国的深挚感情,泥土气息浓郁,诗风沉雄,情调忧郁而感伤。
抗日战争爆发后,艾青在汉口、重庆等地投入抗日救亡运动,任《文艺阵地》编委、育才学校文学系主任等职。1941年赴延安,任《诗刊》主编。他在遍地抗日烽火中深切地感染到时代的精神,汲取了诗情,抗战期间成为他创作的高潮期,出版了《北方》《向太阳》《旷野》《火把》《黎明的通知》《雷地钻》等9部诗集。诗作倾诉着民族的苦难,歌颂了祖国的战斗,渗透着时代气氛,笔触雄浑,气势壮阔,情调奋发昂扬,这是到了延安以后,创作风格所起的明显变化。抗战胜利后任华北联合大学文艺学院副院长,负责行政工作。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艾青任《人民文学》副主编、全国文联委员等职。著有诗集《宝石的红星》《黑鳗》《春天》《海岬上》。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曾赴黑龙江、新疆生活和劳动,创作中断了20年。直到1976年重又执笔,出现了创作的另一个高潮。1979年平反后,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国际笔会中心副会长等职,出访了欧、美和亚洲的不少国家。创作有诗集《彩色的诗》《域外集》,出版了《艾青叙事诗选》《艾青抒情诗选》,以及多种版本的《艾青诗选》和《艾青全集》。诗集《归来的歌》和《雪莲》曾获中国作家协会全国优秀新诗奖。从1936年起,艾青出版诗集达2O部以上,还著有论文集《诗论》《新文艺论集》《艾青谈诗》,以及散文集和译诗集各1本。他的作品被译成10多种文字在国外出版。在中国新诗发展史上,艾青是继郭沫若、闻一多等人之后又一位推动一代诗风、并产生过重要影响的诗人,在世界上也享有声誉。1985年,法国授予艾青文学艺术最高勋章。

礁石
一个浪,一个浪
无休止地扑过来
每一个浪都在它脚下
被打成碎沫、散开……
它的脸上和身上
像刀砍过一样
但它依然站在那里
含着微笑,看着海洋……
水鸟
两只水鸟浮动在水边
乌蓬船里发出了枪声
一只在惊怖中逃逸了
另一只挣扎在受伤的痛苦里
它的翅翼无力地拍着水面
又迷乱地飞了几圈
才慢慢地向上举起
终于朝江岸的岩石
与丛林间飞去……
此刻
它在岩石的隙缝间
用自己的嘴抚自己的创伤
在寂寞的哀鸣里
期待着伴侣的来临

 

十六、惠特曼
  
  惠特曼(1819~1892)美国诗人。生于美国长岛一个海滨小村庄。父亲当时是个无地的农民。惠特曼5岁那年全家迁移到布鲁克林,父亲在那儿做木工,承建房屋,惠特曼在那儿开始上小学。由于生活穷困,惠特曼只读了5年小学。他当过信差,学过排字,后来当过乡村教师和编辑。这段生活经历使他广泛地接触人民,接触大自然,对后来的诗歌创作产生了极大的影响。1841年以后,他又回到了纽约,开始当印刷工人,不久就改当记者,并开始写作。几年以后,他成了一家较有名望的报纸《鹫鹰报》的主笔,不断撰写反对奴隶制,反对雇主剥削的论文和短评。40年代未他加入了“自由土地党”,反对美国的蓄奴制,主张土地改革。1848年西欧各国爆发了革命,对惠特曼影响很大。他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沤歌欧洲革命,并写了不少诗来表达自己的心境,其中包括《欧洲》、《法兰西》、《近代的岁月》等等。1850年起他脱离新闻界,重操他父亲的旧业——当木匠和建筑师。这期间,他创作了他的代表作诗集《草叶集》(1855)。1861年美国南北战争爆发。内战结束后他自费发表了反映内战的诗篇《桴鼓集》(1865)。几个月后他又出版了一本续集,其中有悼念林肯的名篇《最近紫丁香在庭院里开放的时候》,《哦,船长!我的船长》等等。
  
  由于内战时辛劳过度,惠特曼于1873年患半身不遂症,在病榻上捱过了近20年。1892年3月26日惠特曼在卡姆登病逝。

哦.船长,我的船长!
哦.船长,我的船长!我们险恶的航程已经告终,
我们的船安渡过惊涛骇浪,我们寻求的奖赏已赢得手中。
港口已经不远,钟声我已听见,万千人众在欢呼呐喊,
目迎着我们的船从容返航,我们的船威严而且勇敢。
可是,心啊!心啊!心啊!
哦.殷红的血滴流泻,
在甲板上,那里躺着我的船长,
他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
哦,船长,我的船长!起来吧,请听听这钟声,
起来,——旌旗,为你招展——号角,为你长鸣。
为你.岸上挤满了人群——为你,无数花束、彩带、花环。
为你,熙攘的群众在呼唤,转动着多少殷切的脸。
这里,船长!亲爱的父亲!
你头颅下边是我的手臂!
这是甲板上的一场梦啊,
你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
我们的船长不作回答,他的双唇惨白、寂静,
我的父亲不能感觉我的手臂,他已没有脉搏、没有生命,
我们的船已安全抛锚碇泊,航行已完成,已告终,
胜利的船从险恶的旅途归来,我们寻求的已赢得手中。
欢呼,哦,海岸!轰鸣,哦,洪钟!
可是,我却轻移悲伤的步履,
在甲板上,那里躺着我的船长,
他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

 

十七、裴多菲
  
  裴多菲(1823—1849)是匈牙利杰出的革命战士,著名的爱国诗人。
   1823年1月 1日,诗人出生在一个平民家庭。父亲是个屠户,母亲出嫁前是个女仆。父亲非常关心裴多菲的教育,在家乡念完小学后,就把他送到克茨克梅特、佩斯等地上学,1835至1838年间在奥尚德上中学时,他就是个非常用功的学生,课余除了大量阅读外国的和匈牙利的古典作家的作品,还参加业余剧团的演出活动,并开始写诗。16岁那年,他来到佩斯,在民族剧院工作,担当群众演员和跑龙套的角色。后来,他到边城肖普隆加入一个雇佣步兵团。当兵的岁月很艰苦,但他仍然坚持不懈地努力提高自己的修养,晚上稍有空闲,便读书,写作。1841年他因病被雇佣军除名。
   
  随后,裴多菲便开始一段时期的流浪生活,足迹遍及全国各地。他回到家乡,探望父母和弟弟,两个月后告别了父母、弟弟和故乡,参加一个流浪剧团在各地演出。1843年春,裴多菲从佩斯前往正在召开国会的波若尼,想参加那里的一个剧团,未能如愿。于是,他不得已靠抄写国会公报的微薄收入维持生计。不久,他又经佩斯转去德布雷森,在德布雷森的票房度过了冬季,备受疾病、寒冷、饥饿的煎熬,在饥寒交迫中得到一位善良的老妇人的照顾。青少年时期艰苦生活的体验,使他更接近平民大众,这对他的创作、思想发展和后来的革命活动都起了很好的促进作用。
   
  1844年春天,裴多菲随身携带一本薄薄的诗稿手抄本,从德布雷森徒步重返佩断,目的在于联系诗集的出版。但两次均遭到出版商的拒绝。最后,他找到诗人魏勒什马尔蒂,经后者推荐,裴多菲的诗集才得以在1844年11月同读者见面。这时,他还当上《佩斯时装报》的助理编辑,生活有了着落。秋天,他发表了讽刺长诗《农村大锤》;12月,著名叙述长诗《勇士亚诺什》问世。
   
  1845年1月,为了怀念15岁少女乔波•埃德尔卡的夭殇,裴多菲写了诗组《埃德尔卡坟头上的柏叶》,同年夏天,他爱上一位叫德尼扬斯基•贝尔托的姑娘,又写下了《爱情珍珠》诗组。这年春天,他乘驿车、普通马车周游全国乡村,同年夏天,他发表了《旅行书简》,记录了沿途见闻与感受,歌颂祖国山河,批判丑恶现实,揭露当时匈牙利文坛的封建复古主义文学。由于他的经济陷入困境,保守的评论家多次攻击他的诗作,个别友人又与他产生了意见分歧,这使他在这一年冬季倍感孤独与寂寞,流露出淡淡哀愁的《云》组诗正是诗人此时心绪的写照。
   
  1846年春天,裴多菲和约卡伊等人结成了“青年匈牙利”团体。共同研读法国激进资产阶级作家的著作。1847年,他同约卡伊利用《匈牙利世态画报》这一舆论阵地,宣传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思想,团结志同道合的作家。他们立志要把“匈牙利从头到脚换上新装。”这时,主张改良主义的国会和自由贵族派的动摇使他们认清自由主义同革命的民主主义之间的矛盾是难以调和的,因此不再对自由贵族派寄予奢望。
   
  1846年秋,裴多菲结识了申德赖伊•尤丽娅,次年 5月,他的求婚遭女方家长拒绝,但这对青年恋人不顾他们的反对,在相识一周年时正式结婚,度过一段时间的蜜月后,迁居佩斯。裴多菲著名的尤丽娘爱情诗就是在结婚前后写成的。
   
  1847年初,裴多菲诗歌集的新版本面世。这又引起文学界的争论。面对那些诽谤他的批评家,诸如说他的诗歌不注意韵律,内容、用词粗俗等等,他反击说,诗歌不是老爷们的客厅,在诗歌的神圣殿堂里,穷人也是可以进去的,以此明确表白了自己的立场。
   
  1848年,欧洲资产阶级革命风起云涌。裴多菲意识到历史的转折关头到了。他在外地获悉意大利、法国和维也纳发生革命消息后,立即赶回佩斯,组织力量,参加并领导了佩斯的3月15日革命,在民族博物馆广场的群众集会上朗诵了他写的《民族之歌》。
1848年6月,裴多菲参加奇什孔沙格地方选举失败,促使他写下长诗《使徒》。9月底,诗人奔赴前线埃尔代伊,被贝姆将军任命为少校副官,终于争得为自由而战的军人身份。不幸的是,他在1849年7月31日的塞凯什堡战役中阵亡,年仅26岁。一代巨星陨落了,留给后人的是与世长存的800多首晶莹璀璨的诗篇。

 

我愿意是急流
 我愿意是急流,
 山里的小河,
 在崎岖的路上、
 岩石上经过……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条小鱼
 在我的浪花中
 快乐地游来游去。
 我愿意是荒林,
 在河流的两岸,
 对一阵阵的狂风,
 勇敢地作战……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只小鸟,
 在我的稠密的
 树枝间做窠,鸣叫。
 我愿意是废墟,
 在峻峭的山岩上,
 这静默的毁灭
 并不使我懊丧…
 只要我的爱人
 是青青的常春藤,
 沿着我荒凉的额,
 亲密地攀援上升。
 我愿意是草屋,
 在深深的山谷底,
 草屋的顶上
 饱受风雨的打击……
 只要我的爱人
 是可爱的火焰,
 在我的炉子里,
 愉快地缓缓闪现。
 我愿意是云朵,
 是灰色的破旗,
 在广漠的空中,
 懒懒地飘来飘去,
 只要我的爱人,
 是珊瑚似的夕阳,
 傍着我苍白的脸,
 显出鲜艳的辉煌。

 
十八、顾城
  顾城,男,1956年生于北京。12岁时辍学放猪。“文革”中开始写作。1973年开始学画,次年回京在厂桥街道做木工。
  1977年重新开始写作。并成朦胧诗派的主要代表。1980年初所在单位解体,失去工作,从此过漂游生活。198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1987年应邀出访欧美进行文化交流、讲学活动。1988年赴新西兰,讲授中国古典文学,被聘为奥克兰大学亚语系研究员。后辞职隐居激流岛。1992年获德国DAAD创作年金,在德国写作。1993年10月8日在其新西兰寓所辞世。留下大量诗、文、书法、绘画等作品。
  顾城是朦胧诗派的主要作者,著有诗集《白昼的月亮》、《舒婷、顾城抒情诗选》、《北方的孤独者之歌》、《铁铃》、《黑眼睛》、《北岛、顾城诗选》、《顾城诗集》、《顾城童话寓言诗选》、《顾城新诗自选集》。逝世后由父亲顾工编辑出版《顾城诗全编》。

麦田
你在很多个中间看我
看过
你很小
闭上眼睛的时候 很蓝
我知道你在一本书里站着
前边有木板
怎么也不知道
春天 看不见 只有一次
花全开了
开得到处都是
后来就很孤单

一代人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十九、雪莱
  雪莱(1792—1822) 英国诗人。生于苏塞克斯郡小贵族家庭。1809年写出传奇故事《柴斯特罗齐》和《圣安尔温》,与妹妹合写了一本诗集,还与一朋友合写长诗《流浪的犹太人》。1810年进牛津大学,次年因出版《无神论的必要性》被开除,遂与海里霭出走并在爱丁堡结婚。1812年往都柏林,印发《告爱尔兰人民书》,支持爱尔兰的民族独立运动。1813年自费出版长诗《仙后麦布》,诗中写仙后请少女伊昂珊观赏宇宙,评论人间,表达了他改革社会的理想。1814年访问空想社会主义思想家葛德文,与葛德文女儿玛丽相爱,遂与玛丽出走瑞士。第二年完成出色的无韵诗《阿拉斯特,或孤独的精神》,从此他的创作进入旺盛期。1816年在瑞士认识拜伦,结为好友。这年海里霭投河自杀,使他得以与玛丽举行正式婚礼。1817年居住白金汉郡,写出他最长的诗作《莱昂和西丝娜》,自称诗的主要目的是劝同时代人不应为法国革命失败而失望,因为善战胜恶必须经过多次革命。翌年长诗易名《伊斯兰的反叛》出版。1818年迁居意大利,4年中写出著名的《西风颂》、《致云雀》、《云》等大量短诗和《罗萨林和海伦》、《尤利安和马达洛》、《暴政的行列》、《彼得•贝尔第三》、《阿特拉斯的女巫》、《暴君奥狄浦斯》、《阿多尼斯》、《希腊》等一系列长诗和诗剧。诗剧《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1818—1819)不同于古希腊埃斯库罗斯的悲剧中普罗米修斯最终因妥协而被释,他将为人类盗天火的普罗米修斯写成坚信恶总有终时的不屈英雄,最后尤皮特被除恶之神战胜,普罗米修斯得到解放,世界变为没有阶级、种族、国家之分,人类“一律平等”的社会。诗剧《钦契一家》(1819)写钦契伯爵杀儿奸女,最后被女儿雇刺客杀死,女儿因而被处死刑。《我灵中之灵》是优秀的爱情诗,表达了对精神美的追求。大量散文作品中以《改革的哲学观》(1819—1820)和《诗之辩护》(1821)最佳。1822年乘游艇迎接朋友亨特,返途遇暴风船覆而亡。1824年玛丽为他出版《遗诗集》。

自由

 
愤怒的群山彼此呼应,吼声,
回荡在整个的星球;
波涛汹涌的海洋相继觉醒,
冬天的宝座四周冰崖颤抖。
当台风的号角吹奏。


一片云朵,射出电的光辉,
成千座岛屿被照明;
一座城镇,被地震摧毁,
成百座摇摇欲坠,那声音。
咆哮着激动的心。

 


而你的目光比电光锐利,
你的步履更快于地震;
你使海洋的怒吼暗哑;
和你比,太阳之灯。
不过是磷火荧荧。


从海洋,高山,到云层,
透过迷雾烈风,灿烂的阳光闪耀;
从民族到民族,,从人心到人心,
从城市到乡村,你的黎明普照——。
面临着曙光的来临。

 

二十、尼采
  尼采(1844―1900)。德国资产阶级唯心主义哲学家,主张唯意志论,提倡超人哲学,反对民主、社会主义和妇女解放运动,歌颂战争。他的思想后来成了德国法西斯主义的理论根据。他以“太阳”自命,后发疯而死
  1844 10月15日尼采诞生于萨克森州(Sachsen)琉森财近的勒肯镇(
  1849 (五岁)7月10日尼采父亲因摔伤而长期患脑软化症去世。
  1850 (六岁)全家迁往塞尔河畔瑙姆堡(Naumburg)。
  1858 (十四岁)10月至1864年9月在瑙姆堡文科中学普福塔学校读书。
  1864 (二十岁)l0月进入披恩大学学习神学和古典语文学。
  1865 (二十一岁)10月转入莱比锡大学继续学习。首次阅读叔本华《意志与表象的世界》。
  1866 (二十二岁)开始与李契尔门下的厄尔温•罗德的交往。
  1867 (二十三岁)l0月披征召入南姆堡炮兵联队,不慎从马上挥下,胸骨受重伤。
  1868 (二十四岁)4月因伤迟伍。11月8日在莱比锡初识理查•瓦格纳。
  1869 (二十五岁)2月应瑞士巴塞尔大学之聘,任古典语文学副教授。4月,获莱比锡大学博士学位,脱离晋鲁士国藉,成为瑞士人。5月17日在琉森(Luzern)附近的特里伯辛首次拜访瓦格纳的家。5月28日在巴塞尔大学发表就职演说《范马和古典语文学》。与雅可布•布克哈特(Jacob Burckhardt)开始交往。
  1870 (二十六岁)3月升为正教授。9月,普法战争爆发,当志愿看护兵,患赤痢与白喉。10月,退伍返巴塞尔大学,与神学家弗兰茨•奥瓦贝克(Franz Overbeck)的友谊开始。
  1871 (二十七岁)写成《悲剧的诞生》。
  1872 (二十八岁)1月,《悲剧的诞生》出版。2月至3月在巴塞尔作题为《德国教育设施的未来》的讲演(去逝后作为遗著初次出版)。4月瓦格纳家迁离特里伯辛。5月在贝鲁特祝祭剧场的奠基典礼上,与瓦格纳重晤。
  1873 (二十九岁)《不合时宜的考察》第一部《仟悔者和作家大卫•施持劳斯》出版。发表《希腊人悲剧时代的哲学》片断。
  1874 (三十岁)发表《不合时宜的考察》第二部《历史对人生的利弊》和第三部《教育家叔本华》。
  1875 (三十一岁)l0月与音乐家彼得•加斯特(Reter Gast,本名Heinrich Koselitz)初次相识。
  1876 (三十二岁)7月《不合时宜的考察》第四部《理查•瓦格纳在拜罗伊特》出版。8月贝鲁特剧场演出第一次祝祭剧。9月,与心理学家保尔•勒埃(Raul Ree)的友谊开始。病情恶化。10月,因病向巴塞尔大学请假休课。同勒埃和迈森布克一起在索伦特过冬。10月至11月在索特林与瓦格纳作最后的会见.撰印《人性的,太人性的》最初备忘录。
  1877 (三十三岁)9月,返巴塞尔,回到大学授课。
  1878 (三十四岁)与瓦格纳的友谊终结.1月3日瓦格纳给尼采寄《帕西发尔》(Parsifal)一书。5月尼采给瓦格纳的最后一封信。并寄去《人性的,太人性的》一书。
  1878 (三十五岁)病重。辞去巴塞尔大学教席.《人性的,太人性的》第二部上半部出版。
  1880 (三十六岁)发表《漂泊者及其影子》,后来作为《人性的,太人性的》第二部下半部出版。
  1881 (三十七岁)6月《曙光》出版。11月27日在热那亚第一次听比才的《卡门》。
  1882 (三十八岁)5月《快乐的科学》出版。并开始构思《重估一切价值的尝试》。
  1883 (三十九岁)2月,瓦格纳病逝。撰写《查拉斯围拉如是说》第一部,6月出版。7月执笔撰写第二部。
  1884 (四十岁)1月在尼斯撰写《查拉斯图拉如是说》第四部(1885年私人出版)。
  1885 (四十一岁)撰写《善恶的彼岸》。
  1886 (四十二岁)5月至6月在莱比锡与埃尔温•罗德最后一次会面。7月《善恶的彼岸》出版。
  1887 (四十三岁)7月完成《道德的谱系》,11月私人出版。
  1888 (四十四岁)4月,住都灵(Torio)丹麦文艺史家勃兰兑斯在哥本哈根大学开《德国哲学与弗里德里希•尼采》的讲座。5月至8月撰写《瓦格纳事件》,9月出版。《狄奥尼索斯一酒神赞歌》脱稿。8月至9月撰写《偶像的黄昏》(1889年出版)。9月完成《反基督徒》,10月至11月撰写《瞧!这个人》,12月撰写《尼采反对瓦格纳》,死后收入全集中出版。
  1889 (四十五岁)1月在都灵患严重的中风,出现精神分裂现象,被送进耶拿大学医院精神科,母亲赶来照顾。
  1897 (五十三岁)复活节母亲病逝。与妹移居魏玛(Weimar),由其妹看护。
  1900 (五十六岁)8月25日死于魏玛。8月28日葬于故乡勒肯镇。
忧郁颂
 
忧郁啊,请你不要责怪我,
我削尖我的鹅毛笔来歌颂你,
我把头低垂到滕盖上面、
像隐士般坐在树墩上歌颂你。
你常看到我,昨天也曾有多次,
坐在上午的炎热的阳光里:
兀鹫向谷中发出贪婪的叫声,
它梦想着枯木桩上的腐尸。
粗野的禽鸟,你弄错了,尽管我
在我的木块上休息,象木乃伊一样!
你没看到我眼睛,它还充满喜气、
在转来转去,高傲而得意洋洋。
尽管它不能到达你那样的高处,
不能眺望最遥远的云海波浪,
它却因此而沉得更深,以便
象电光般把自身中存在的深渊照亮。
我就这样常坐在深深的荒漠之中,
丑陋地弯着身体,象献祭的野蛮人,
而且总是在惦念着你,忧郁啊,
象个忏悔者,尽管我年纪轻轻!
我就这样坐着,欣看兀鹫的飞翔,
欣闻滚滚的雪崩发出轰隆之声,
你毫无世人的虚伪,对我说出
真情实话,面色却严肃得骇人。
你这具有岩石野性的严厉的女神,
你这位女友,爱出现在我的身旁;
你威胁地指给我看兀鹫的行踪
和那要毁灭我的雪崩的欲望,
四周飘荡着咬牙切齿的杀机:
要强夺生命的充满痛苦的渴望!
在坚硬的岩石上面,花儿在那里
怀念着蝴蝶,象进行诱惑一样,
这一切就是我──我战战兢兢地感到──
受到诱惑的蝴蝶,孤独的花枝,
那兀鹫和那湍急奔流的冰溪,
暴风的怒吼──一切都是为了荣耀你,
赫赫的女神,我对你深弯着身子,
头垂到膝上,哼一首恐怖的赞美诗,
只是为了荣耀你,我才渴望着
生命、生命、生命,坚定不移!
恶意的女神,请你不要责怪我,
我编造优美的诗句将你裹起。
你露出可怕的脸色走近谁,谁就发抖,
你向谁伸出恶意的右手,谁就战栗。
我在这里发抖着,哼一首一首的歌,
以一种有节奏的姿势战栗地跳起:
墨水在流动,削尖的笔在挥写──
啊,女神,女神,让我──让我独行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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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诗歌月刊》第5期选发中国诗歌流派网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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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月刊》第5期选发中国诗歌流派网作品



(请本期作者将地址发至邮箱:hqchf@sina.com。《诗歌月刊》将寄样刊)






绝句

李成恩


我一打盹,秋就没了
好像我把秋遗忘
其实我心怀艾草,眼里的红叶还在燃烧

我只身来到薄暮
一瞬间我的头颅与山丘一起溶入了
悲喜交集的残阳


在K343火车上

废墟,繁花似锦


悠长的葫芦丝艰难地穿过车厢
想要熨平这里嘈杂的人声
他们总是带着方言上路
交织,重叠,拥挤
在火车破旧的口袋里

只有她,安静得不发一言
用泪水漂洗往事的姑娘
目光呆滞,她凝望窗外
秋天走过树林的声音一定
会让她不自主颤栗

而我,和她一样保持了缄默
埋首于窗外的一行行短诗
在贫瘠中隆起的菜畦和庄稼
默读它们的叹息
默读大地的起伏


我将喊出你的名字

叶落之吻


我将喊出你的名字
熟悉的名词,在田野里
长出叶子,结出果实
我们就像两个浆果
内心洁白,身子挨着身子
摩擦出火花
照亮黑夜。我要喊出你的名字
喊出一面山坡,一群白羊
喊出虫子与河流
喊出血和痛,苦难和幸福
牛羊入圈,大风停歇
我会喊出你的名字
渴望生与死
都在其中,溺水还是土埋
让人充满幻想
阡陌交错,冻结的天空里
大鸟缓慢飞过


听,羊群咀嚼的声音

张二棍


没有比这更缓慢的时光了
它们青黄不接的一生
在山羊的唇齿间
第一次,有了咔咔的声音
草啊,那些尚在生长的草
听,你们一寸寸爬高
又一寸寸断裂


花生之爱

围围


有这样一间小屋,住着
这样一对邻居:仿佛
厮守,仿佛
亲密……他们穿着同样的血衣
而且兼有三重身份:
受害者,凶手和窝藏犯。


声音里的颜色

囚肉


闭上嘴巴 ,弹奏肋骨,
保持鼻子的畅通,
我才是一件活的乐器。
关键是合上眼皮,
在眼睛的诚信度大面积滑坡的年代。
好,那么开始吧:
用指尖捕捉黄昏,音符反复交织出桔红色的晚霞
打捞苍老的流水。
柔软的夜色又一次劝慰、抚摸,
练习洁净纯白的死亡曲。
只是肋骨有点疼痛——绿色的。
总有一天它会枯黄飘落,泪水一行行
要当作优美的诗句来读。


造假者

踏雪


土篓 土墙 土房
这么多的“土”与你一身的“洋”
横眉冷对 你在笑
不是坐在土车上的村姑
更不是村口担水的阿娇回眸
那些靠天吃饭的庄稼却在我的心底疯长

这样的场景
恰如某些政客盛装
关心基层 心系民众
晴天里 安排一场降雨


农民兄弟

敬诗公


土地一脸雪色
我的农民兄弟
赤身裸体远走江湖
当年收割天下的镰刀
在钢铁水泥的林子里
卷了锋刃
夜深沉
梦里常有土地的哭声


秋雨夜

程东斌


秋夜,雨与歌声
一起下,哀愁藏在树叶里
慢慢发黄

我的左耳听着雨声
右耳听着音乐
它们都想占领着我

身体里的树也步入秋天
落叶纷飞,那一片片的倦容
等着我来清扫


纠结

一千零一傻


我就是不要和你分清楚
包括那个春天,这个秋天,包括今天
相互搀扶的日子将我们的呼吸种进彼此的骨骼


雪晴

埙羽


阳光滚动
雪越来越薄
薄到草露出地面
露出的草面目枯黄
一丛根须抱紧另丛根须
草嚼了一个冬天的雪
草饥寒交迫草也没死去
裸露的草听阳光滚动
阳光滚动的飞快
雪痛的逃往冬天
枯黄的草抱住阳光取暖
草裸露地面草的蕊在动
蕊在阳光中一叶叶打开


小说与诗歌的区别

汤胜林


你问我小说与诗歌的区别

我说吴刚坐在月亮下面,喝桂花酒,吃烧饼
这是小说
吴刚坐在烧饼上面,喝月亮,吃桂花酒
这是诗

你说,哦明白了
小说家喝麻了,就是诗人


风的骨头敲红叶

子青悠然


暗底,阵阵袭击
我轻轻翻动旧日书卷
风的骨头敲红一片片叶子
秋浓,青雾凝结了遥远
尚未弥散的伤,和一只雁同行

苍穹嘶鸣,多么不合时宜
月光,又一次盈满悲悯


母亲的眼睛      

招小波   


九十高龄的母亲
眼睛看不见了
她常用十指
抚摸她的儿孙
指尖,成了她的眼睛

年轻的时候
她曾用一腔热血
去追寻一颗红星
很多戎装的战友
不惜献出了生命

如今
她却不愿做眼科手术
她和拥有眼睛的我
早已习惯了黑暗


钟声

诗之梦人


除夕已过。我们再一次
找到自己,听心脏的律动
钟声被忽略,一如之前淡定
如同我们,忽略世纪初的喧哗

春天打开门,外面逐渐清晰
马蹄磨亮大地肌肤,情感绽放花朵
时间成为金子,由阳光出售
一些人掏空耳朵,灌满清风

而钟滴答滴答,数着分秒
像年轻的步履,又似暮鼓的敲打
我们骤然想起,一棵树上
——光阴荏苒,落下的羽毛很轻


瓦房子

白紫衣


瓦房子瘦瘦的
被岁月抽掉了魂魄
倒影在我的心坎上
屋檐上的家燕
何时,没有再归来
将我遗忘在故乡
我的童年依旧
在那瘦瘦的瓦房上
滴着露水


婚姻

夏箫


婚姻让我们痒了多少年
是否数得清
曾做了多少不同的梦

那些梦都没有长大
长大的只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之间的带子
好像系得比以前更紧
不知道是更加安全
还是更加危险


九月

筷子


昨夜 梦里             
雪,下得有点慌乱                
我在离你心脏最近的地方    
飘落 一桩心事        
一半逐渐被目光点燃      
一半掩埋掉被冻结的想法    

戒不掉相思的柔情       
于无形中           
刺疼转身的美丽

【以上由中国诗歌流派网www.zgsglp.com、合肥卡夫卡独立书店(黄金广场1幢501室,0551-67113288)特邀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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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 诗人北岛--古老的敌意 香港书展2011系列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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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 诗人北岛--古老的敌意 香港书展2011系列讲座http://v.youku.com/v_show/id_XMjg3MzU1NDQ0.html

 

 

  北岛:古老的敌意

                                 香港电台普通话主持人 陈笺 中国当代著名作家、诗人 北岛

北岛:大家好,今天演讲的题目是《古老的敌意》。这是来自奥地利诗人里尔克《安魂曲》的诗句,我下面引用他的诗句“因为生活和伟大的作品之间总存在着某种古老的敌意。”

在20世纪初的那几年汉堡和不莱梅之间有一个充满艺术情调的小镇叫Worpswede,当时在那里聚集着很多青年艺术家和作家,包括里尔克。他们一起听音乐会、参观博物馆,在狂欢之夜坐上马车去郊游,那时候第一次世界大战还远在地平线以外,而且当时欧洲文明的价值并没有完全崩溃。这时候两位年轻漂亮的女画家出现在他们的人群当中,而且引起了骚动。她们就像两姐妹一样,金发的叫波拉,黑发的叫克拉拉。里尔克在日记中写到“我推开窗,她俩成了奇迹,向窗外的月光探出头去,一身银光、月光冰凉地抚摸她们笑得发烫的脸颊”。对于诗人来说,困难的是如何保持对生活的距离。里尔克其实更喜欢金发的波拉,但是他不愿破坏这对理想的双重影像。结果在观望中,一场混乱的排列组合尘埃落定,波拉跟别人订了婚,里尔克选择了黑发的克拉拉,并和她结婚生女。七年后,波拉因难产死去,里尔克写下了这首《安魂曲》献给她。我讲这段插曲主要是让大家了解里尔克的诗与生活的互文关系。里尔克度过的是漂泊的生活,仅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头几年,他在欧洲五十多个地区逗留。正如他在《秋日》这首诗中写到“谁此刻没有房子/就不用建造/谁此刻孤独/就永远孤独”,这正是里尔克漂泊生活的真实写照。我想通过这首诗说明,也正是生活和伟大的作品之间总存在着某种古老的敌意,引入更深一步的思考。那就是对于以写作为毕生事业的人来讲,我们如何生活、如何写作、如何理解和处理生活与写作的关系。所谓古老的敌意,从字面上看,古老即指原初的、带有传统意味的、甚至可以追溯到文字与写作的源头。敌意则是一种诗意的说法,其实指的是某种内在的紧张关系和悖论。我们很难想象,如果里尔克安居乐业、拥有三五套房子,甚至是达房地产商挥金如土,他能写出像《秋日》或《杜伊诺哀歌》这样的传世之作吗?如果卡夫卡从未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中而少年得志、婚姻幸福、一本本出书、整天忙着数版税,他能写出《城堡》和《审判》这样改变世界小说景观的作品吗?如果保罗.策兰(德国最有名的诗人)父母没有死在纳粹集中营,他没有饱经流亡之苦,他会最终在塞纳河投河并留下《死亡赋格》等杰作而成为众多学者至今研究的对象吗?要说谁不想过好日子又写出伟大的作品呢?而这古老的敌意是冥冥中上天的安排,两者似乎不可兼得。也许有人会提出反证,比如美国诗人华莱士.斯蒂文,他做过保险公司的高管,度过平静的一生,怎么也会写出《弹蓝色吉他的人》这样美国现代诗歌的经典之作呢?其实在表面的平静中也可以找到潜在的古老的敌意。比如他从小想当作家,但遭到父亲的反对,只好去哈佛学法律,取得律师资格之后进了保险公司,最后做到保险公司的副总裁。再有,他生前在美国诗歌圈几乎是默默无闻的,只是临死前一年才出版了第一本诗集,死后才得到广泛的承认。这样的例证其实很多,比如歌德,曾经做过官员、法官。其实这是一种现象,要看每个人具体的生活。那么,为了透过纷杂的现象深入事物的本质,我想从三个部分来谈谈所谓“古老的敌意”。 

首先,是一个作家和他所处的时代的紧张关系。无论他生活在任何时代,无论生活在民主社会或独裁制度,我认为他都应该远离文化主流,对所有权力及话语持批判立场。在今天,作家不仅是写作的手艺人,同时,也应该是广义上的知识分子。这种双重身份的认同,也是写作的动力之一。换句话来说,如果没有这种社会性的古老的敌意,几乎不可能写出好作品,有的作家声称,他只对自己的文字负责,这是空话、废话。在金钱与权力共谋的全球化今天,必须做出选择。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你必须持有复杂的视角,并在写作中做出某种回应。而我希望这种古老的敌意,不仅仅停留在政治层面上,因为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相对而言,政治只是短暂而表面的现象,如同过眼烟云。每个作家应该有更长远更广阔的视角。包括对世界历史、经济、社会文化等诸多方面的深入的了解与观察。在这个意义上的对话,往往才是产生伟大作品的条件。

 其次,是一个作家和他母语的紧张关系。三十多年前,我们生活在以毛泽东文体为代表的官方话语的巨大阴影下,这种自49年以来逐渐取得垄断地位的官方话语几乎禁锢了每个人的思想和表达方式。那年头,词与物的关系几乎被固定下来,比如“太阳”就是毛泽东,“红色”就是革命,“母亲”就是祖国或者党。当时我记得,我中学同学的弟弟当年只有12岁,在上小学。他们同学问他:“你喜欢什么颜色”,他说:“喜欢蓝色”。就因为这个,在全班受到了批判。因为当时马克思说过,他最喜欢的颜色是红色。在那个时代,人们对颜色的喜爱都不能自由地做出自己的选择。那时代还有很有趣的事,就是年轻人已经不会谈恋爱了。所有恋爱的语言已经消失了,不像现在泛滥了。比如,如果你想表达对你爱慕的人的微妙感情,你会引用毛主席语录“我们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表达暧昧的感情。这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所以在当时的中国,汉语其实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危机。不能想象,如果这个危机持续下来的话,汉语现在就完了。幸好,诗歌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挽救汉语的作用。也就是说,我们这些当时处于地下状态的现代诗歌,向僵化的官方话语提出了挑战。我还记得芒克,也是《今天》的创始人之一,他写过一首很重要的诗“太阳,这血淋淋的盾牌”,我们且不说这首诗的意象很美,它本身的挑战意味就是非常明显的。因为它重新赋予太阳一个新的含义,而不是太阳只代表了毛泽东。但是,这种写作也可以说充满了危险,可以因为这个坐牢,甚至判刑。1978年底,现代诗歌随着1949年以来的第一家民间刊物《今天》杂志浮出地表,备受年轻人的喜爱,广为流传。如果在座有80年代的大学生的话,大家都会记得那个时代,几乎人人都写过诗、办过诗社,出版过自己油印的诗歌杂志。而正是这批“今天派”的诗人刻意在语言上保持“古老的敌意”,才有可能打破官方话语的桎梏,承前启后,推动现代汉语的重大发展。《今天》杂志仍然存在,而且这次在书展上也在卖,希望大家不要错过机会。我们在三十年前面临的是一个巨大的语言危机时代,我们今天面临的是完全不同的困境,在去意识形态化以后,现代汉语陷入了新的危机。可以说,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斥语言垃圾的时代,一方面是无所不在的行话,包括学者的行话、商人的行话、政客的行话,在座的大学生应该知道,如果你不懂行话,就不可能在大学里混下去,写论文就是一种行话的具体实现过程。另一方面,是沉渣泛起的语言的泡沫,包括娱乐语言、网络语言和新媒体语言,在所谓的全球化网络时代,这种雅俗结合的所构成的最大公约数正在简化人类语言的表现力,和三十多年前相比,虽然表现形式相反,但我们的语言变得同样的苍白无力,我认为每个作家都应正视这一新的现实,超越语言的垃圾,恢复汉语的丰富、敏锐与新鲜,重新为世界命名。关于语言问题,待会儿会进一步讨论。可能在座的同学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使用网络,怎么看网络这种形式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待会在提问中详细解释我的立场和看法。

第三,是一个作家和他本人写作的紧张关系。现在我想换一个通俗的说法,第一个是作家不仅要跟世界过不去、跟自己的母语过不去,第三,还要跟自己过不去。这是作家和世界的基本关系。在我看来,一个严肃的作家必须对自己的写作保持高度的警惕和反省精神。借用文革时期的语言,就是“不能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我在最近一本书的序言中写到“写作是一门手艺,与其他手艺不同的是,这是心灵的手艺,要正心诚意;这是孤独的手艺,必一意孤行,否则随时都有可能荒废。在这个意义上,每个以写作为毕生事业的手艺人,都要经历这一法则的考验。唯有诚惶诚恐、如履薄冰。”我常常为我同代的艺术家和朋友感到痛心,并借此不断提醒自己,他们被金钱、权力彻底打垮了,其实,他们是被自己打垮了。换句话说,就是不再跟自己过不去了,不再跟自己较劲了。这是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连这道防线都没有,就算是向这个世界彻底投降了、同流合污、无可救药。在这里,我想顺便提一下“粉丝现象”,现在这个现象非常普遍,我也不怕得罪大家。我认为这本来是娱乐圈的事,现在扩展到文学界和文化界。我认为这和我们整个文化低幼化倾向有关,低幼化的英文翻译是“infantile。低幼化这个概念实际上是印度一个学者辛辛那提首先提出的,他认为低幼化就是人们自动地降低文化水平,对一切熟视无睹。把政治交给一个所谓的全能型政府来管理,他指出这其实人们具有苦难意识有关,上千万人所经历的痛苦就将只存活在人类的意识边缘,就像往常那样,成为代代相传而渐渐褪色的回忆。也就是说,在娱乐化的时代人们似乎已经忽视了痛苦的存在,忽视了我们每天所面对的生老病死、第三世界的饥饿、社会的不公正,慢慢人们对这一切已经熟视无睹。在这个意义上,作家和学者不再引导读者,而是不断地降低写作标准,为了迎合更多的读者,这是一种恶性循环。由于作家和读者形成的共谋关系,导致我们的文化(严肃文化和娱乐文化)不断地越来越粗鄙化、泡沫化。在我看来,粉丝现象基本是一种“小邪教”,充满了煽动性与蛊惑色彩。教主,也就是作者,骗钱、骗色,教徒,也就是粉丝,受到各种不同程度的心理安慰。

好吧,现在让我们回到开头,回到里尔克的《安魂曲》的诗句中,“因为生活和伟大的作品之间总存在着可怕的古老的敌意”,其实可怕的不是苦难和失败,而是我们对我们的处境浑然不知。如果在大国兴起的广告后面是一个民族的精神赤贫,我们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陈笺:刚才北岛先生阐述了对古老敌意的三方面解释,也谈到了自己在写作过程中的,作为一个作者应该对这个世界、周围的社会有一个批判性的思维。其实,对于我们媒体人来说,可能也都存在这种批判性的思维,包括我们现在年轻人在大学的教育过程当中也会有这样的思维方式,这也不足为怪。那么,可能会和大家产生共鸣。但是,在第二点,说要对自己熟悉的语言产生一种敌意,您也举了一些例子,我想知道台下的观众有多少是在内地受教育的?还挺多得啊。有四分之三。但是在香港土生土长的话,可能对北岛刚才说的这些文革经常用的毛氏语言不是那么有共鸣。但是在内地,哪怕那时候你是在读幼儿园,读小学,读中学,读大学,可能都非常熟悉,但是,你也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你是怎样对自己的语言产生敏锐度的?

 北岛:说来话长,我们是文革成长的一代,也就是所谓“红卫兵”的一代,在1966年的时候,我当时是高一的学生,因为文革中断了我们的学业,形成了一个传统的重大断裂,这个断裂其实有很大的问题,但是也带来了好处。就是我们重新,尤其是“上山下乡”,其中我当了11年的建筑工人,6年的混凝土工人,5年的铁匠。铁匠不是现在的想象的铁匠,不是用机器捶打的铁匠。我当时是真正抡大锤的,现在看不出来了。那时候我每天要抡文革改变了传统知识分子的名字,一直以来中国社会追求“唯有读书高”,我们这代人一下子被抛到社会底层,接触了社会。我的同事们都是来自于农村的农民,没有什么文化。很大一批知识分子开始反省文革、反省时代。像我们这群热爱写作的人,首先对语言变得敏感,那时候作品没有发表的可能性。写作完全是为了自己写作、为了自己的朋友写作。我当时有三个好朋友,别人管我们叫“三剑客”,我们的作品只在三个人之间流传,这也是决断了中国传统当中的名利思想,在那个时候可以充分地表达自己。后来作品流传了出去而且碰到了麻烦,当时在北京、福建、贵州等地都形成了小的文化团体,所谓“地下沙龙”,他们都开始写作来和当时的统治文体即所谓的“官方话语”形成对抗关系。当时我们是完全排斥这种官方话语,认为它是一种让人窒息的语言,因为长期处于地下状态,所以交流方式是有问题的,只能在很小的范围内交流。1978年,自1949年以来第一本民间杂志《今天》浮出地表之后,才真正有了一个更大的读者圈。这时候才发现,我们的语言居然能够冲击当时的以毛文体为代表的官方话语的长期统治,而且最终颠覆了这种统治。虽然现在还可以看到“新华社文体”等类似的语言方式,但是它们已经退到边缘了。如果回溯这段历史的话,这就是我想说的。

 陈笺:如果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成长,从小学教育中一直学着这种语言状态长大,大家在写命题作文的时候也是套用这样的语言,对于你们“三剑客”来说,是什么样的偶然让你们觉得这种文体是不美的,我们要有自己的一种语言。你记不记得那个转折点在哪里?

北岛:其实我在七十年代回忆录中写到过这样的过程,在1970年的春天,我们三剑客到颐和园划船,有一个朋友突然站在船头,朗诵了一首郭路生(食指)的诗,我当时完全震惊了,因为诗中表现的迷惘、个人的苦闷,是我们当时普遍的感受,可是没有人把它写出来。郭路生后来因为精神失常,他的诗歌没有得到更深入的发展,但无论如何他是中国新诗的奠基人。他写的是“烟、酒、命运”,第一次写个人的感情,而不是集体的,而革命话语的最大问题是永远是“他们”、“我们”,都是复数的。郭路生的诗所表现的迷惘苦闷是当时我们知青的普遍感受,虽然当时没有什么复印机,但是他的诗还是用手抄的方式广为流传,这也在版本学上造成了很大的问题。陈笺:其实很多香港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人在发言的时候说“我们怎么样”,香港人认为你不能代表别人怎么想。在文革期间十多年都在做建筑工人,那你现在成为一位诗人,是由什么造成的,是因为你对诗歌的热爱还是因为你内心深处对社会的敏感度?北岛:这两点其实是结合在一起的,首先是由于当时我们发现自己遭遇了一个巨大的“信仰危机”,我当时被分配在北京第六建筑公司,在河北蔚县的山区里凿山建厂房,那是一个封闭的苦闷的时期,感受到了对知识的饥渴,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余,利用自制的台灯开始读书。当时毛和共产党在我们的心中像神一样。第一次开始产生信仰危机,是因为接触了底层社会,和当时的宣传不一样,比如,在我周围的师傅生活都非常困苦,他们的爷爷奶奶辈都在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饿死了。这样的故事对我们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最根本的改变是1971年林彪事件,这件事使我们产生了信仰的危机,这种信仰的危机和青春期的苦闷结合在一起,需要一个表达方式,就是诗歌。当时港大的经济学教授许成钢教授写政论性的文章,因为文章被审查了七八年的时间,当时所有的年轻人都在寻找出路。我们为什么要编《70年代》这本书,就是想通过回忆来回到那个时代重建当时的历史现场

陈笺:很多人说遇到文革,理想破灭。您90年代的时候离开中国,诗歌需要语言的土壤,在不同的环境中写作,你觉得是很难的事情吗?

北岛:其实,这就是古老的敌意。我离开大陆21年,走过一个漫长的道路,更换了很多地点也搬了很多家,最重要的是,一直没有放弃写作。这点很幸运,在坚持写作。正是我碰到的不同的人,中国的底层的小人物,也碰到了国外一些重要的诗人,都给我带来了一些新的影响,在我的写作中,我有了一个更大的地图,我要和一个更复杂的文化现象对话,不仅仅停留在中国。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穿越种种苦难而使自己活得  写作也是产生快乐的源泉。

 陈笺:作为中国诗人,在国外多次获奖,也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您觉得您获得国外西方社会认可的原因在哪里?

北岛:我没觉得我成功啊,我在国内出版的第一本书就叫《失败之书》,古老的敌意是连在一起的,作为作家要永远意识到自己是个失败者,所谓的奖励都是表象,真正的标准在于作者内心是不是承认自己的作品,在同行之中是否获得认可。

陈笺:第三种敌意,永远对自己审视的态度。您的这种看法是与生俱来的吗?

北岛:和20年的漂泊生涯有关,其实写作和孤独是紧密相连的。一个人整天吃喝玩乐,怎么能写作?这是一个作家最基本的而且面对孤独、面对生活的压力,必须要克服。中国,尤其是现代的中国,是一个充满享乐的国家,那么,假设我没有出走,没有走过这么一个漫长的道路,今天我可能放弃写作。在今天中国的大环境中,为了版税、为了迎合读者而写作。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一个作家要不断地重新认识自己、调整自己的方向,因为我们也是人,我们也希望过好日子,写出好作品,这是不可能的。陈笺:逆境成就作家吗?

 北岛:逆境,要放在一个复杂的环境中说。有些逆境使人们放弃了写作。我觉得应该还要有一个更清醒的认识,作家要有一种使命感,在我看来,我现在要写作品的话,要和世界上的经典作品有一种对话关系,这一点,如果我不走出中国的话,我可能不会有这种角度。这点是漂泊生活给我带来的好处。 ““““我不需要粉丝我不需要粉丝我不需要粉丝我不需要粉丝,,,,我是反粉丝的我是反粉丝的我是反粉丝的我是反粉丝的””””

 陈笺:粉丝文化的阐述,很多文人,希望自己的作品得到共鸣。为什么不推崇“粉丝文化”

 北岛:“粉丝”是商业化的阴谋,很多作家,特别喜欢上电视,这是非常危险的现象。作家是一个孤独的职业,为什么喜欢上电视呢?今天这个场合,如果不是我的编辑逼着我来,我是不会来的。我不需要粉丝,我是反粉丝的。“粉丝”是一个不同的叫法,一个作家有自己的读者,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我说的“粉丝”是大的粉丝,“织微博”会有几十万的粉丝,包括“僵尸粉丝”、“铁杆粉丝”、“骨灰级粉丝”等等,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现象,这是过去不存在的,其实在粉丝角度来看,就是要保有一种“古老的敌意”,就是要怀疑他所崇拜的偶像。任何作家都会写出好的作品,也有可能走下坡路,所有的爱好者应该监督你所热爱的作家,给他一定的压力。这里存在一个“双重身份”的问题,作为诗人,我完全不在乎读者,诗歌是一种太复杂的文学形式,是一个文化的“标高”,这种标高不需要大量的读者,只要像白金纸一样在博物馆存在,不需要大量的读者,如果真的有大量的读者的话,这是一个灾难。因为大众普遍的阅读水平,不可能成为诗歌的读者。但是我在写散文的时候,我需要跟读者对话,要影响读者,首先,是讲给我的女儿、我的儿子,希望有个更大的读者群,在中国现代化进程的背后,其实付出了我们巨大的代价。我所说的粉丝是所谓的“一呼百应”、“一呼万应”,这是娱乐界的转移。这是文化低幼化的一个倾向。有些人看到靠写作可以赚钱,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不断地降低写作水平迎合读者,甚至进行形象包装,这是一种商业行为。这是一个世界化的问题,只不过在中国,金钱和权力其实是一个更复杂的关系,使得这个问题变得更复杂。听众1:赵老师,您需要对“粉丝”做一下界定,巴黎的朋友赵月生,周国平说的对,赵月生写得比我们都好,但写得比我们都少。您能讲一讲他吗?

北岛:赵月生之前在国内做学者,1989年到巴黎,现在在做丝绸生意,也是在我和我太太的鼓励下,他开始写散文的,之前我觉得他特别会讲故事,他第一篇发在《70年代》这本书中。作者和读者的相遇有很大的偶然性,过去是法兰克福学派的学者,一直没有在散文界写过东西,最近出了一本书《燃灯者》他的书卖得不够好,因为他的影响力不够大。如果回顾文学史的话,很多作家都是被淹没的,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需要历史学家和文学史家不断重新认识重新梳理。

陈笺:读者是跨年龄的,跟香港读者交流的时候发现和内地的读者有什么不同?

 北岛:刚到香港什么都敢说,现在什么都不敢说,香港是个复杂的地方。香港是个纯粹化的地方,

北岛:《城门开》 毛文体是一种 对文革语言采取的是“戏仿”和不回避的状态 语言是可以转化和概念 把红旗和红海比如韩少功,

 听众:中国大陆的游客,在上海读大学,五四运动之后发展到现代汉语,之前白话文在民间发展,五四之前的作家都用书面语写作,五四运动之后开始整合,49年之后,79年接受汉语教育,恢复怎么看待,大中华地区要不要再回到还是重现构建现代汉语,创造更丰富的表达? 现代汉语中

北岛:我们怎么看现代汉语,现代汉语从五四看,白话文的历史远远早于五四,现代汉语还处于不太成熟的状态,和古汉语的关系和外语的关系,这是复杂的,要采用一个复杂的态度,进行更广泛的试验,汉语不可能回到古代,回头路走不回去了,只不过如何把现代汉语变得像古代汉语那么成熟

 听众:来自重庆。不同意您在大陆的时候,或不在大陆的时候,哪边的敌意强一点或者两边都一样?

北岛:我基本没有谈到个人的经验。所以我也没比较过哪个敌意更重要。语言和思维方式是结合在一起的

 听众:在北京念书的大学生,您写作的动机的是对毛语言的挑战,现在有很多粉丝现象,现在有很多博客写手,比如韩寒,对当今的主流话语也是一种嘲解,是公共知识分子还是文学上的成就。您的笔名是北岛,第一篇和现在发表的四中

 北岛:我挺欣赏韩寒,在争论上的犀利在年青一代很独特,严格上,不构成公共知识分子。在文学写作中刚刚开始,是个新手,在网络时代他的声音很独特很系列,在影响一代人,造成了中国社会的不透明性和审查性造成了她的粉丝特别多,非常复杂的名字没有敌意,有很长时间不能随便发表作品,用北岛一年的时间是不能发表作品的,我为了挣一点零花钱,用了很多笔名。

 陈笺:香港本土的香港:你挺怕谈香港的事情,香港的高登论坛,这是香港影响力很大的论坛。这有独特的网络,网络新作家不仅对语言没有敌意,在发表的文章中引用高登论坛的语言,想拉近和读者的距离,他觉得用这些可以把深奥的问题解释给听众

 北岛:这个和粉丝现象是两回事,鸿沟,行话系统,大学时真正声场行话的地方,几百人的圈子,行话是另外一个问题,学者有意改变方式,说一下人话,人类语言系统发生,抛弃原来

 陈笺:很多网络语言中,比如给力

北岛:对网络是复杂的感情,我自己办过网站做过版主,刚开始为吸引人,恨不得每天七八个小时耗在网上,网络和诗歌是个悖论,诗歌需要很少时间酝酿,需要沉淀发酵才可能变成好酒,有个女孩子贴上了一首诗,说20分钟,我说你还不如蒸锅馒头  诗歌点评 网络的匿名性质造成了语言的粗鄙化,网络是个很好的,有什么文学行动通过网络进行宣传 网络是场灾难还是应该读书读纸书,读诗歌,网络和诗歌有一定的 希望和纸媒联系在一起,放在口袋上阅读的 我不是网络的门外汉

听众: 我想问,你写新诗出名的。近十年来,现在网络诗词发展得很快,不知北岛先生有什么看法。

 北岛:今天网站也有旧体诗,我认为旧体诗在毛泽东之后没人能写好了。人们能把它作为寄托感情的方式。它再有什么创意,是几乎不可能了。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转载]2012中国好诗榜终评投票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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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中国好诗榜终评投票帖


 

(网站投票地址:http://www.zgsglp.com/thread-159870-1-1.html


【说明】
1.本帖系进入决赛的59首诗歌作品终评投票贴。投票时间:5月5日—20日
2.接受网友投票:网友请跟帖投20票。
3.接受评委投票(评委名单附后):评委投票不受数量限制,建议跟帖投20票。
4.网友1票计1票,评委1票计2票。累计得票前30名作品进入中国好诗榜提名。
5.在20位专家评委中随机抽选5-10位评委,为2012年度中国好诗榜终审评委,从30首提名作品中投票决出10首2012“中国好诗榜”上榜诗歌,以得票多少排序。
6.专家评委的作品如进入终评,将不参与十大上榜诗歌角逐,而授予中国好诗榜“特别奖”。

7.在中国诗歌流派网博客非匿名跟帖投票亦有效。

 


附:决赛作品(共59首)


A-5《法源寺后街》

法源寺的后街是破败的
像任何事物的背面
留下一些真实的印记
或掩藏了一些真相

我行走在蜿蜒的窄街上
看不见巷子的尽头
高大的台阶与低矮的门户羼杂一处
共和国的门牌号码统一了身份
语录牌和红星隐隐可见
裸露的电线上站着苟且偷安的麻雀

从后街能远远地望见法源寺的大殿
鼎盛的香火仍不倦地感召众生
它的前身——悯忠寺——那些被悯忠的人
是幸运的。而活着的功臣
难免兔死狗烹,古来如此

潜伏深院枝头的知了
不管唐宋元明,兀自弹唱
声音高过巍峨的门楼
与独来独往的潦倒诗人惺惺相惜
赫然在目的一排大大的“拆”字
又使徜徉的心情索然无趣


A-6《失语症》

如果再灌一碗迷魂汤
好汉就会趴倒
对着偶像和魔王跪拜

诵经和尚肚子里的黑蝎子
足以产生信仰的毒
而使众生心甘情愿地吞服

美色的毛毛虫爬过长长的钱串
只是狎戏下地狱的箴言
制造上天堂的签证

最先领悟的人会内门武功
不再练剑
而且失语已久


A-11《梦回故乡》

故乡,在我的脑海里是一本书
每一次回忆,童年的故事都难忘怀

村头,那棵老榆树
把奶奶的叮咛
栓在那弯弯的小路上

梦里,一弯瘦月望破了眼神
把思念碎落一地银霜
回乡的路,传来月落的脚步声

墙角的镰刀,割弯了爷爷的背
早出晚归的日子,在刀刃上流走
喷薄的夕阳,在大山的背上坠落

爷爷用一只烟斗点亮星光
温暖那些寒冷雪飞的夜

奶奶的双眼,盯紧满院的鸡
用把把粮食,储存年月日的零钱
让清清淡淡的日子飘香
那些鸡啊,储存了奶奶多少希望和甘甜

邻居家小丫的一声哥哥
叫起我童年老榆树下扎根的多少欢乐
她那对浅浅的酒窝,还有树上鸟鸣
在我的梦里氤氲最靓丽的歌声


A-12《雪色天堂 》

一只白鸽从天堂飞来,羽翼轻展
天堂的颜色。在雪中盛开
在这个红尘纷扰的世界
飘逸。天堂的精彩……
  
雪。从天国起程,蕊开瑶台
六瓣脉,在风的枝头上摇摆
一朵,一朵,在漫天里飞舞徘徊
把苍天变矮 

北国山川,大漠边塞
是谁在萧瑟的蹄音里冷落一地银白  
天堂也许存在,就在这个飘雪的世界
天堂也许并不遥远
只有一片雪花的期待
花落无声,风骨皑皑
也许雪花能将丑恶掩埋

北国丛林里的一头小兽,摸到了天边的一抹云彩
身后留下人的脚印……

雪色的天堂。诗人在墨香里,封杀地狱的不该
让世人,人人都看到天堂吧。这里没有尘埃
即使恶人,也让其在颤抖里漂白

看,冬又来
广寒宫里的歌声,在雪花上摇摆一首
神曲。梅小脚一抬
就进了春天……


A-13《今夜写诗是轻浮的》

夜紧闭了时空的大门
我无拘裸足
站在星光的擂台放纵
缥缈一切可以拾起的欲望
来浸润薄纸湿巾
  
心中的橄榄绿越过城墙
与麦芒在风中隐居
月光落地
砸疼血液末稍
和那逃往诗歌中的音韵
  
落笔抬笔都是梦
如不在诗中
我只能将红尘摆渡
轻浮于四壁吟唱
钟声四起时
客船将近
  

A-14《无边的细雨》
  
青石板上的足音
在一滴雨中游弋
我撑起一把油脂伞遮
住你眼前的神秘
  
无边的风拽着心颤抖
纠缠着麻木
萌动无形中破土
一颗心落在了朦胧里
我怀疑上天的施舍
将剥夺我花季般的晴朗
  
可那似针的柔软竟穿透
我每一根筋骨
切割着爱情的磁力线
我爱不能拔
再也走不出你的针脚
任细雨漫山


A-20《当月亮有了陶瓷的色泽》

当月亮有了陶瓷的色泽
时光开始流动在梦里
村庄抬着无数的水晶起程了
古老的传说诱惑着童心
飞起来了那些美妙的方言和文字

多少年了我已抵挡不住自己的软弱
面对春天的匆忙
这些易碎的陶瓷已没有了体温
独自站在那里
我听见祖母轻嗑着走了过来
掸掸上面的灰尘 让月光
从上面滑落下来
发出轻微的声响


A-34《炊烟的呢喃》

穿过发丝,穿透肌肤,直达
一个温暖的属地
火,潜伏在骨骼里,你感觉到烟的重量吗

纤纤十指,轻触你的呼吸
在风起的时候向你靠拢,降落在你的鬓边
看晚霞泛起涟漪,你最好起锚
在这一刻,我是一根锁链,等你就范

我就住在风里,轻吻你的脸
寒冷的冬日,你还会觉得冷吗
我不再流离失所,却停止不了漂泊   

钟声在风中洒下一滴泪
我们拥有同一种属性
——草食
等一颗种子在我的胃里
萌芽春天


A-35《青梅煮酒》

与你把盏之前,我先虚构一场雨
下在黄河故道,燕山大漠,勇士的铠甲之上
天地之数,催生五谷,繁茂万物
雁阵与清风的对话,青黄相接,倒背如流

你的窗前,温一壶传说里的月光
抚琴击节,青梅煮酒。这想法并不浪漫
更可能是一场征战

炊烟养育理想,日升月落铺陈战场
谁手执长矛,揭穿夹在缝隙里的谣言?
一座草庐端坐在泛黄的书简里,指挥一江浊浪
船工的号子,赤壁的硝烟,放逐天边呜咽的云

任阴阳、五行,以及忠贞和信仰
在月圆之夜落地生根,在一尊酒里
感受人间烟火的智美,看到灾难,和先人的智慧
一点一滴丰盈历史


A-50《钉子》

必须不断承受命运的敲打
巨大而空洞的回声
让钉子找到了
挺进的快感。钉子是强硬的
它具有钢铁的品质
刀剑的锋锐,以及保密局的嘴巴

但钉子通常是懒惰的
它宁愿岁月的斑斑锈迹
爬上额角,将它吞噬。它一旦采取行动
一些人就会喊痛。一些
原本结实和完整的事物,就得
被迫腾出空间
接受钉子的强行介入

钉子因此画地为牢
终身与异己厮守
老死于困顿。要么被人
伺机拔除,要么等待时间
为它收尸



A-51《一只羊》

一只小羊,在大地上
辛勤啃草,努力地将自己养大
啃到冬天的半途
就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一把刀,微笑着
毫不费劲儿地,割断了
那只羊回到春天的路

一只羊,消失在冬至
时隔很久,我仿佛听见
那只羊还在我的体内
喊饿,喊妈妈

                  
A-98《纪念碑》
               
雪花落在纪念碑上
雪花一遍遍地抚摸着纪念碑
没有人再来抚摸纪念碑了
没有人再来瞻仰纪念碑了
整座城市的人都在埋头赶路
只有雪花静静地抚摸着纪念碑
-----这块竖立的磨刀石上
我仿佛听见刀刃舔着雪水
霍霍的声音


A-118《槐花曲》

她淡黄流苏。她粉紫色双颊。她青白的风骨
她黄,她紫,她青白
这些女子们,活色生香的俏女子
自从嫁给春风,一朵朵愈发风华绝代

她是槐花,是俺的好姐妹
是村姑,是村姑脸颊上的淡淡娥眉,我的小昵称
是母亲嘴里泛着甜香的小乳名
异乡最后一抹没被污染的虹

她香。她艳。她被毁。她被誉。
她披歌而来。披诗而去
她呐喊。她沉默。她间或姹紫嫣红
她一袭青青白白

选择沟畔。选择乡野。选择母亲最好的视角
选择久远的壁画。贫瘠的裸着黑肚皮的
旧池塘边
悬挂在唐诗宋词的裙幅。成历史的纹饰

她寂寞。她欢喜。她的洁净眼眸
与另一位女子久久对视
她在树上开。我在尘埃里开
她有时开得很高。我有时比她还能开


A-191《纸上还乡》



少年,在某个凌晨,从一楼数到十三楼。
数完就到了楼顶。
他。

飞啊飞。鸟的动作,不可模仿。
少年划出一道直线,那么快
一道闪电
只目击到,前半部份
地球,比龙华镇略大,迎面撞来

速度,领走了少年;米,领走了小小的白。



母亲的泪,从瓦的边缘跳下。
这是半年之中的第十三跳。之前,那十二个名字
微尘,刚刚落下。
秋风,连夜吹动母亲的荻花。

白白的骨灰,轻轻的白,坐着火车回家,它不关心米的白,荻花的白
母亲的白
霜降的白

那么大的白,埋住小小的白
就象母亲埋着女儿。



十三楼,防跳网正在封装,这是我的工作
为拿到一天的工钱
用力沿顺时针方向,将一颗螺丝逐步固紧,它在暗中挣扎和反抗
我越用力,危险越大

米,鱼香的嘴唇,小小的酒窝养着两滴露水。她还在担心

秋天的衣服
一天少一件。
纸上还乡的好兄弟,除了米,你的未婚妻
很少有人提及你在这栋楼的701
占过一个床位
吃过东莞米粉。


A-197《琥珀之书》

之一:复仇之书

奔雷之夜。红色闪电是我最好的状态,我不得不提醒此刻没有入睡的人。危险和信仰。
不要试图改变我,不要相信我的仁慈。兽群浩荡,方向只有绝望的人才知晓。
掌握秘密的预言,信徒们向西凝目。无数级阶梯通往奇迹之美,被庇护的纯白头骨。
诉说你的痛吧,我因为死亡而懂得。啼鸟和灿烂的逻辑,侠客面目苍白,趁夜色返回。
在我的眼里,你们流血如银。你们寂寞,如孤狼野奔。你们因为惧怕而相信。
触觉就是你们虚构给自己的拯救。可以没有空气,可以没有水,甚至可以没有光。
想证明真实的那颗心,带你进入永不沉落的漩涡。既不杀死你,也不倾听你的恳求。
侠客开始踏地而舞,咕咕低吼。雨水来的正是时候,我与这个世界之间已经陌生太久了。
我曾有一个很隐蔽的去处,只有大雪才能显示它的轮廓。你需要足够遥远,足够甜蜜。
才能隔绝在芬芳的泪水中,才能在仇敌的头颅里绽露微笑,才能在祥云之处敲响钟声。
而在尘世,你的影子,终将会给你致命的最后一击。相同的谎言缭绕,相同的悲伤泛起。
孤独永随。石匠陡然坐起,刻碑上的图形文字,堕落的暗示让人着迷。惊无魂,山河漫漫。
火焰被雕空,好时光隐隐而去,多么浅薄,多么无知。仙女,农人,官宦,小偷,恶贼。
战争狂,轰鸣的机器,走火的枪,湿透了的帽子,张开的渔网。还有什么能置身事外?
献出服从以获得生命力。自由的精神是痛苦不一的诱惑。你们要整齐,方可避开残忍。
奴隶的高原凸显,一些饥饿,一些傀儡。深浅和角度都做了刀下的盐,伤口越来越细致。
先创造,后毁弃,中间你的离开,已经无足轻重。你必须习惯背叛,习惯坚守。
雨水击穿沉默,妖媚的歌声游走在风中。天命,瞬息。侠客紧攥拳头,利剑摆在案上。
我们对视过,也一起见过池塘上的夕照,北归的雁阵。谁呼吸谁就要承担这欲念。
秋至不归,灼灼之痛。我再次醒来时,茫然四顾,不知天下几何。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石匠眉间微蹙,斩断东方蛟蛇。林中婆娑的树影,也会引起我的警惕。这幽谷中的来客。
因为妒恨而荒废,我都做了什么?我让众物都敬畏自己,却被一束风轻轻摇动。
我不是那雄阔的乌云压境,不能与天意沟通。雨来时哀诉,雨去时有错。我只是个斑点。
我甚至不知道在追杀什么。行路时向我打招呼的年轻夫妇,田里被蝇虫困扰的老黄牛。
爬上枯树枝大声吆喝的黑脸少年,长在坟头的无名野花。向晚时熟悉的世界就这么空了。
我甚至不知道在躲避什么。谁要来杀我,我又将去杀谁?你们是我的棋子,而我又是谁的?
手里握有的权力太多,镜子就失去了作用。而如今的我更像是残烛,做了旧时光的暴君。
封喉。怀念那些最纯净的,就算今夜这样的大雨也无法洗涤清楚。电闪,酒杯落地。
我创造过什么?又放下过什么?你是我的仇人,恐怖生出的幻影。我是我自己嫉妒的产物。
侠客如烟,石匠灰飞。我们一起听过一支水上谣曲,爱我爱我的人呐,正闻了花香的罪。

之二:修罗之书

收尸人站在人群之中。胸前肋骨上缠绕金色牵牛花,利牙如锯,黑舌,有翼,血目。
凭借先天的嗅觉,可以知寿数,明生死。在这里可以采集真理,在世的平行时光。
没有参与,没有悲悯,没有羞耻。作为旁观者的冥想,澄澈而虚无。恰与黄昏相反。
你的骸骨觉得世界平淡,你的亡魂还把自己当做主人。宫殿内王妻在等大雨倾盆。
平安覆盖了争吵,新月的轨迹正是你叹息落地时的弯曲。黄铜锁孔里有你的身世。
你趁斜阳未归,写了一封很长的信。你的父亲被埋在苹果林里,你的荣华微不足道。
你已经三千年没有快乐了。收回你的岁月,你的黑眼珠,落在青石板上的,你的混乱。
我们两清,我们泼墨飞扬。你自此成为乌鸦,不再寡言。你把我的关节痛带向了远方。
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成为我的一部分。成为我的气味,成为我的生日,成为我的种子。
收割婴童,收割老妪,收割汉子,收割胆小的人,收割有福的人,你们身上的皮。
只是一次受宠,一个解释,一件伤心的事。你在我的国土上流泪,你就要成为我的魂。
涉过星河,美丽的依然美丽,顽固的依然顽固。王在沉思,诗里的巨人投身战斗。
你是个狠角色。杀人如麻,比潮水还澎湃百倍。你纵欲,你有毒,你钟情咯咯的响声。
你应有尽有,用猎物构建人格,在眉心处展示天圆地方。大时代如此接近,深信不疑。
你从灰烬里召出疯子,松开手里的宝石。执鹿角燃沉香,你成功激怒了盘旋的秃鹫。
屠戮就此开始,灾难的白昼震荡不绝。人间遍地鬼面之人,相互残害,相互转换。
为了姓氏的一场战争,狼烟起于英雄的肺腑,封住感官,点数西域马背上的人头数。
守住勇武,用盾牌,用面具,用矛戟,用儿子的身份,丈夫的身份,臣民的身份。
从生到死,从骄傲到落寞到知晓,用一个符号代替另一个符号,用无名惩罚无名者。
砍的动作劲道十足,血飞溅到脸上,黏在牙齿上,你劈开了他的柔软,他的偶然。
垂云尽处,光泽如初。你要对自己诚实,你的手就是我的手,你的罪就是我的罪。
你翕动嘴唇,撕扯头发,与痛悔结合。那濒死孩子的眸子里,是我曾拒绝过的光啊。
那孩子就在我怀里,一点点冷掉,一点点暗下。就像多年前,我心底那个离开的梦。
王在觉醒,诗里的众人共抬棺椁,向水流的源头,缓缓行进,号子恰似攻击中的猛虎。
我面目凶狠可憎,偏执刻薄,时如草木,时若夜叉。时有心,时无意。幻变多彩。
给你机会与时间去明白,你却困在壳中。妄图抹掉悲欢起伏,在平原上建单纯帝国。
是你太天真还是太邪恶?人性滔滔,纵然你有冲天的抱负,你也顾及不到每一个人。
契约到此终结,你将再也见不到你挚爱的人。并接受诅咒,尸骨无踪,永世无爱。
乌鸦叼来稻草,盖住王坐过的地方。收尸人抱着死孩子,站在风暴中央,悄然融化。
王在消失后,透明进暮色。若能见证那最后的正义一击,足以让最爱我的人来惩罚我。

之三:刹那之书

谁能活得比回忆更长久?彼此需要,彼此取代。我的一生到此停止,爱你却刚刚开始。
在那些花落下的瞬间,有多少热情不肯离去。我又是经历了多少幽暗,多少漫长。
才把散碎的魂聚集到了一起,才还原了无数在一起的小事。哭泣的人儿,你还好吗?
我们看到的这个世界,都没有干净过。我们做了鱼吐出的气泡,向上等待破裂。
我认出了你身上羊白色的二十三年,认出了沼泽上的月光,在我安息地上的脚步声。
祷文里说,给他一个宁静的解脱。我的鳞片正在一层层褪去,痛苦默视你的背影。
地平线处黑峭的峡谷里,我被封禁,被意识的绝缘体隔离,就这么缓慢而又呜咽。
光芒照临一次,就蒸发一次。我无法醒着,也无法睡着,无法松弛,也无法紧张。
就在昨天我还是你浪费的时间,还一起望向飘渺的云端,走过一段夏日林荫的路。
悼念过后,秘密就成为了秘密,你的掌心上就多了一颗痣,你就在晴空下切断绳索。
你正在用遗忘对抗遗忘,我是过去之人,你在梦魇之后失去的一件东西。在人间。
我留下的温度,甚至不能温暖一个人片刻。我说过些什么,爱过什么,恨过什么。
都在被从前,或者,如果,也许这些词语置换。物质的证据,都变成了第三人称。
我徘徊,我恐怖,我混乱,我憎恶,我厌倦,我面对,我拥抱,我追悔,我还在路上。
透过玻璃,我就在那里,赤裸并残缺。你可以补全我的季节,让你的美成为我的希望。
宿命论者在挥霍,无神论者在挥霍。我的短暂就是他们的明天,我们的枯萎静悄悄。
谁妄想修剪命运,谁又妄想安于现世?纯粹没有用,只有你才能稳住我的岁月山川。
跟着我,完成我。属于我的用火来验证,属于你的用水来清洗。迷途大于发丝大于泪痕。
你坐立不安,穿越密林深处,顺着黑鸟的飞行,来到山崖前,日之将出,童话冗长。
吻过你的唇在风中颤抖。海水拍打岩礁,我矗立于晨光之中,用红眼睛可怜你的消瘦。
门在打开,桃花夭夭。那时的我们都认为明天会轰轰烈烈,憧憬光荣,平凡即是魔鬼。
女儿们,怎样的结局才会让人们安然接受?沿途与马群的尾巴,蛛网上的情人们。
一一惜别。你比任何时候都美,比十万万个太阳还要光亮。我答应你,被你感应。
我再也不能承受这寂寞和虚空之苦,请给我轮回。一刹那的窒息,给了我这些疼痛。
绕着你,守着你熟睡。遇见另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从此衰老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这周围曾有一小块是我的,愿力所及,心如蝶蛹。年少时雄健的梦里浩瀚不止的血口。
此刻仅剩灰烬萧萧,爱意悲怆。我带走那些没来得及使用的念头,让它们继续认真下去。
我带走蜂蜜和钢铁,青梅和人骨笛。我们一定要在儿时就相识,喊无数次对方的名字。
愚弄邻居,跑遍所有的小巷。一起准备一场荒唐的旅行。在生气的时候什么也不说。
手牵着手坐在院子里,阳光从身上一点点移开,静静说出我爱你,仍然让我死在你前面。


B-4《擦肩而过》 
  
这一刻,我只能是一阵风
在秋天里晃了晃
便让出一条道,让云朵自由飞翔
这一刻,我只能是一颗流星
在夜空中闪了闪,便与明月挥手告别
这一刻,我是露珠
与采摘黎明的你擦肩而过
我是炊烟一缕,在高于村庄的上空
凝视傍晚从我身边悄悄退去
我是一滴泉,立于绝壁
叹息一朵花慢慢老去
现在,我成了老态龙钟的灌木
与郁郁葱葱失之交臂


B-14、《回家》 
   
我的名字,落叶,优雅地
滑翔在阳光的温度中
  
绿透了三季
最后以动魄的美,吻向大地
  
路边行走的人,或车
或孩子的哭声、笑声,都与我擦肩
没有任何牵连
  
只有母亲在喊我回家


B-23<<向着太阳奔跑>>

面对夏天的狂妄无礼,不退让
该走的,一定要走
面对冬天的诋毁攻击,不纠结
该来的,就让他放马过来

简化季节转换的程序
选择是非题
打勾,或者打叉
跳过那些恩怨纠缠不清的填空

仔细整理羽毛
不超载,一片黄叶已多
不推卸,带上陈年旧疾

弯道,陡坡,减速慢行
路况好,视线清
我轻轻的,轻轻的
踩下油门,向着太阳奔跑


B-24<<孩子,写首诗给你>>

孩子
深林里有童话
也有野兽
有芬芳的花朵
也有腐烂的瘴气

深埋荆刺下面
当你选择了跋涉
就要先学会像蚂蚁一样贴着泥土爬行
孩子
你的羽毛必须保持纯洁的颜色
当你学会了俯冲
搏击
学会了隐忍宽容
学会了真诚善良
就化作一只鹰吧
向长空翱翔
孩子
妈妈只想做一盏黑夜的灯火
温暖你的迷茫
当你咬碎了一千次跌倒的疼痛
凌驾了一千次风浪的穿越
就已凌驾了不羁的人生


B-26<<在九月,看一朵雪花的萌动>>

且饮一杯酒,看九月的阳光里
有我几分的色彩
远山缄默,把目光望向远方之源
一枚落叶为我指明
回归的方向

蝉鸣消退,残荷走进泥土的芳香
一些深浅不一的足迹
在雁阵的影子里
抵达我最初的约定
屏住的呼吸,让一个故事的情节
平仄这个九月的文字
蔚蓝的天空,旁白久远的牵挂

独自品味时光流逝
九月的拐角,一朵雪花已然萌动
等候与我
一场缠绵爱恋的开始


B-27<<酒不过是醉了的水>>

一匹马从我兵荒马乱的心中掠过,
掠过杯中烈酒,
掠过三尺方桌。
掠过相顾无言的死寂。
而你把心中的宁静,斟了满满一杯。
杯中清水,静若处子。

我的马疯过,咆哮过,
它一路狂奔,奔过了悲切,奔过离乱,
猝然停在你的面前。
它昂首长嘶,跌入你十面埋伏的水中。

水不过是醒了的酒,
酒不过是醉了的水。
我不过是清醒的你掺了少许懵懂,
你不过是懵懂的我掺了少许清醒。

你的水在尘世里累过,醉过,
今日傲世出尘;
我的水十年长醉,一朝大梦初醒。
今日倘若又醉了,
一定是书生意气加了些许理想,
是唐诗宋词 加了点点墨香。

人生是多么无常。
我的马脱缰而去,在你的水中溯流直上。
我如空空的马厩,
一匹马洞穿我,践踏我,震撼我。


B-29<<今夜向春天出发>>

今夜,就让我抵住你的掌心
做最后的寒暄 不谈风花
那场雪夜早已缠绵的故事
烘干一炉的思念
借你的一汪泉水 暂锚我的小舟
就等启程的号声

我索性坐在一片夜暮里打尖
想象我明天会开成花的模样
一个声响从骨头的缝隙发出
一粒草籽从梦中苏醒
这一刻,我要醒来
有水,乘着憧憬
有花,拨动芬芳
而我像个孩子
为燃起的鞭炮庆生

向春天出发 看一个懵懂的枝丫
就这么发芽 抽青。让一个柔软的动词
从小妹的心节滋生
在一朵花蕾上泛滥 这个冬末
正酝酿某一个篇章的细节
走过厚厚的坡上 乘着风的温柔
为我揭开一冬的头盖
从吉时上路 羞羞答答
牵手春天的黎明


B-30<<写意水粉画游鱼的幻象>>

是太阳的唇彩落下  散开
要多大的筛子
才能筛出满地的金黄
杯盏掺进清醒的光线
映出花瓣  不深不浅的红
把希望就或有或无地展开

清泉 古琴  赤裸的风景
无从掩饰,也不需掩饰。
深蓝的眼窝流出清幽幽的水
是否为处女 结论不言而喻

黄昏渐软 她的气息芬芳舒展
故事的背面很齐整 兀自静默着
掬一篮想象的星光
耳朵里长出绿莹莹的幻想
浮云退守在黑色的底板下
赋予游鱼不间断的呼吸和寓意


B-31<<母亲,大运河>>

母亲。你从隋唐起步
一走,就是千余年
那清晰的大河,遗梦在江南的鱼米水乡
多少次把瘦梦。喂饱

在行走的路上。百曲千弯
在生命的轮回里。你点亮太阳
点亮月亮。走来

走过苦难。走过沧桑
一腔乳汁,让国富民强的腰骨
长成泰山
长城
白发三千尺啊。母亲

在你的怀抱里,养育儿女万千亿
朝阳和夕阳,星星和月亮。陪你
流啊流。为了这块红色的土地
直到天荒地老……


B-32<<酒吧>>

跌进酒吧和掉落地窖一样
幽暗,飘醉
苦涩的蜜经岁月发酵
香醇,迷恋了流着泪的心魂

一盏灯,亮闪的瓶杯
亦如一个个魔眼
调酒师配制麻醉的祭品
一条远洋的航船里,没有光
世界只剩亚当和夏娃
不是伊甸园,而是欲望的海

翠蓝揉皱了经美的容颜
黑一般泅开的光,晕晕地
流失在时光圈外
胭脂花颤摇在淡淡雾气里
空洞的言语,伪饰纸制的花

罂粟勾魂的笑靥,僵硬
妩媚背后一颗满疮的心,流淌着
红色琼浆,似水潺潺

银质的托盘里,娉婷的高脚杯
盛着橘红和海碧
托举着一个卑微的灵魂
没有过去,亦没有未来


B-34<<今夜,我想说的>>

无人知晓,两枚日子又去了哪里
我愧对刀下的一棵青菜
愧对沉默的筷子,决定了
要改过自新
除了在你的镜楼,逗留片刻
接下来的日子,要让躯体成为俗世的遗忘之床
要攀高,寻向孤独
寻向世外之光
让脚下的影子,能够吓跑一只夜行的小兽
让中年,能够与河边的第十九朵桃花
重新相认
忍痛,修改骨头里的病句
擦亮道路
摘下镜子里的秋天
让我们下一次在春天的相遇
有金属之重
甚至载入史册


B-39<<雪色天堂>>

每一朵雪花都姓白
——我坚信。她们一生都在效仿我某位姐姐的芬芳
一生却敌不过烟火人间

她们一生只宜住在雪色天堂里。棉花一样柔软的
河床
梨花一样洁白的面庞
她们把黑夜撕开,植入中原温馨的歌谣
塞进一路暮色苍茫
姐姐。妈妈的老人斑又多了一片
它们像枯草覆盖着大地
日子把妈妈攥得太紧了。如今她越来越小
妈妈身上的白羽衣日渐稀疏
姐姐
我们一起住在雪色天堂里
其实有着同样的萧瑟。澍河坡的杨树
和妈妈一样老去
她们闪亮在黑夜里的骨头,必定和妈妈的一样洁白
一样芳香

每一朵雪花,都效仿一个姐姐的模样
住在雪色天堂里
她们不说爱。怕一张口
就会有炽热的火焰,剌伤风暴眼中
宁静的沧桑


B-40<<听儿安排后事>>
  
经常提后事,令儿生烦  
老百姓过日子,平平淡淡就是真 
别说富有什么财产,那口 
平时常看见的棺材,死了 
还要带走  
  
好几次,儿回家看见棺材就说 
爸,撤了吧,占地方 
放在房屋角,看着碍眼 
再说现都什么年代了 
不兴棺木入葬   
  
儿知道我生来怕冷怕寒  
说我死了火化后,骨灰还有余热  
就立马装入陶罐入葬  
那样下地后,就不会感觉到 
阴间凉,人间冰
  
后事这样安排,也没什么不妥 
现在他跟他妹都在城里,一年没几次回来
我跟他妈年岁大了,每天走出走进这屋子 
看见棺材,心里不空


B-116<<林昭,1963>>

她用发卡刺破手指。
她为时代而痛,一颗被拷打的黑暗的胃
囹圄中,她有不屈的舌尖

“我要吃呀,妈妈!”——
这牛肉羊肉鳜鱼鲫鱼青鱼红烧蹄膀
这年糕春卷蛋糕酥糖花生糖开口笑
还有蜂蜜蛋饺香肠香肚苹果香蕉……
桃,要无锡水蜜桃
她反复念叨:来一锅
猪头、猪尾巴!猪尾巴!猪头!猪头!

她不惜鲜血,写下五十六种美食
在疯狂的刀口之上
在催缴子弹费的声音把母亲击倒之前


B-128<<末日帖>>

要爱就爱吧,恨可以暂缓,或者忽略不计
黑夜仿佛忧愁,那些在爱中昏睡在暗中死去的人
回望人间却毫不惋惜
人世的美好、动乱与不安都经历过了
而你我正在承受折磨
折磨也是好的,仿佛磨洗过的年华才有光彩
磨洗过的肉身才有白骨香气

有人想逃离骨肉、民族与国家
有人想逃离尘土、地球与人类
有人想逃到梦里去
有人干脆逃进死
有人借来死期,再把醉生还回去

此时生在中国坐在火里又有什么关系
此时从容与惊恐不过花香一缕
如果还有一柱香的工夫
我可以再为你梳一次头
衣衫可以简洁,眉眼必须生动
死神不过是个倒酒的小厮,邀我赴一场未预约的夜宴
在有情的天堂,或无常地狱


C-13《悬念》  
  
星星在风中走失
一同走失的
还有那只黑眼睛的灵禽
空的巢
悬着高高的思念
  
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
我看见谁家窗上的一支红烛
被乌鸦摘走
玫瑰花撒落一地
  
夜是我的一道伤口
谁能知道我黑色的疼痛


C-78《秋天的红颜》 
 
  可爱的人,她的期限是水
  在下游徐徐打开了我的一生
  
  这大地是山中的老虎和秋天的云
  我的死是羽毛的努力,要在风中落下来
  我是不好的男人,内心很轻
  
  这天空是一片云的叹气,蓝得姓李
  风被年龄拖延成了我的姓名
  一个女人在蓝马车中不爱我
  可爱的人,这个世界通过你伤害了我
  大海在波浪中打碎了水
  
  这个世界的多余部分就是我
  在海中又被浪费成水
  她却在秋末的梳妆中将一生敷衍而过
  
  可爱的人,她也是不好的女子
  她的性别吹动着云,拖延了我的内心


C-113《农民》
  
  从远至近的弧度,一把镰刀削平了半抔黄土
  夜幕前的落日温柔拾起人间的血与汗,隐身于
  黑暗,一阵风跌坐在低矮的桑树林,嗅到了
  空气的疲惫,深深地叹息着,吹落了满树
  的寂寞,还有太过饱满的紫果
  
  黎明的滴露听见牲畜的沉睡,一扇窗户的灯
  亮了,三条弱蚕,一地灶灰,天边几抹红,均被遗落
  门外,有朦胧的哈欠轻如散乱的炊烟
  
  老人们靠着躺椅坐在门前,敲着手里的烟斗
  他们睁着眼,想着父辈,想着子侄,想着
  学堂里的孙子,又惦念老田里的庄稼,眉头
  近似手心里的掌纹,找不到解脱
  
  一片枯死的菊梗横躺在烈日下,贫穷
  与践踏,季节拨开生命陈旧的纱
  回味下面的风景


D-1《一盏灯从黑夜里递过来》
  
  一盏灯递过来
  它用身体的光,照亮了漫漶的黑暗
  让远行者慢下脚步
  倚着树,轻轻吁了一口气
  一盏灯从黑夜里递过来
  你想停下来,轻轻叩响某扇紧闭的门
  成为它的主人
  然后,点亮自己的灯
  让它也从黑夜里醒来
  不管在海上,抑或山中,在乡村,在城市
  一盏灯从黑夜里递过来
  有多少年
  我一抬眼,就看见了它
  然后,我看见了一盏一盏的灯
  从风起云涌的光线里
  渐次递过来
  在尘世,在我所经过的每一个路口


D-7《沉默者》 
 
  他的肉身,填满石头
  他站在大片水藻类事物中间,手里紧攥着自己的灵魂
  他身子浑园,眼清澈,藏着闪电
  水有海峡的浅,海峡的蓝
  水里,有丰满的小月亮,丰满的小乳房
  有沧海。现在,他有海水
  淹渍着他的来世
  
  他在告别自己的仪式上
  写博客:水藻呀,月光光,墓碑呀,小乳房
  我将蜕下这些这些用旧了的事物
  我将掐紧三千露水的死穴
  我将抱着知更鸟的命
  
  终将,他将忘记自己,曾经被石头填满
  他的肉身,曾经是石头
  因此,滂沱的雨水不可能将他冲出去多远
  或者最终,被峡谷或海水中另一块
  小小的石头卡住
  他越来越窒息的喉咙


D-10《牧地长调十二短章》 
 
  大路上的羊群,头顶着大路行走
  雨水覆盖了大路,随后的雪覆盖了雨水
  还覆盖了羊群
  
  覆盖了路
  在黑暗的时刻
  羊粪跟着羊群
  牧羊人跟着羊粪,骂了一路
  
  Ⅱ
  
  一条垂直的路,伸到了三角形村庄
  僵硬的坡度上
  躺着三个酒鬼
  
  西兴地
  南八份子
  万和勇
    
  Ⅲ
    
  春天的拖拉机咆哮着,土地翻出了浆水
  像一对老夫妻互相按倒
  弄出了声响
   
  种子和化肥是一对冤家
  粪便还在牲口们的肠道里
  也弄出了声响
    
  Ⅳ
   
  一匹马低头吃草
  一群马低头吃草
   
  一匹马抬头看鸟
  一群马继续低头吃草
    
  一匹马流泪
  一群马停止了吃草
  发出叹息
   
  Ⅴ
  
  这一年的秋风凶猛,吹破了牛皮
  这一年的草原枯黄,像偷来的金子
  这一年寡妇门前
    
  做小买卖的排成了行
  秋风凶猛,吹破了窗帘
  磨剪子的师傅说
  卖布的不是个东西
   
  Ⅵ
   
  庄稼挨着牧场,牲口们稀稀拉拉
  庄稼远离牧场,牧场上空无一人
  天上空无一物
    
  只有一个太阳,热烈而安静
  它的孤独
  像一头偷吃庄稼的牲口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Ⅶ
   
  鸿雁路过牧地的天空,耳语一声
  天苍苍啊,牧地真荒凉
  牧人喝酒,熏倒了自己
  
  鸿雁绕过牧地的天空,害怕虚空
  摇晃的影子绕过
  地上奔跑的人
  缓慢而寂静
   
  Ⅷ
   
  在一个孩子心中,北方需要很多热水管
  一只天鹅
  或一台天鹅牌黑白电视机
    
  还需要一条黑色的四眼狗
  一个梦
  母亲兜里的零钱
  和父亲的消息
   
  Ⅸ
   
  夜不能寐,想起我的蒙古兄弟
  喝醉了酒
  
  我和他去草原,我也喝醉了酒
  踉踉跄跄
  
  像两个逃学的少年
  一个藏进了黑夜,一个隐身草原
  
  Ⅹ
  
  我总是情不自禁,眯着眼睛
  像个孤苦伶仃的老人
  我曾盖起了房子,被雨淋走
  
  尘土掩埋了尘土
  乌云被风吹散
  我点亮了油灯,照见我
  又苦又穷
  
  Ⅺ
  
  我有热血,仿佛落日的挥霍
  你的金色牧地,一岁一枯荣
  干净,拴着两匹母马
  
  今夜的金马鞍,和一个银嚼子
  碰出了心跳的声音
  今夜的蒙古人
  比月光还寂静
  
  Ⅻ
  
  羊圈进入了睡眠,睡意清瘦
  草原上的喧闹,化作水槽里的清水
  瞧,这一家的财宝
  卧了一地
  
  一次日落,一次别离
  在蒙古人的牧地
  十二支长调唱到天亮
  
  
D-13《南海,我的祖宗海》 
 
  渔村的上空
  突起乌云
  像一个变脸的无赖
  妄想把渔民的春天
  掳走
  
  南海,我的祖宗海
  我的爷爷葬身鱼腹
  南海就成了我的祖宗
  我的奶奶二十三岁守寡
  坚贞不二
  她临死前对我说
  你是南海养大的汉子
  南海是我们的祖宗海
  我们的祠堂、神庙在此
  
  清明,别人可以到坟头
  为祖宗烧纸、磕头
  我却面朝大海
  上香、跪拜
  
  我的祖先日日夜夜在南海耕耘
  就像我家门后
  一亩三分田了如指掌
  
  每当傍晚
  遥远的海面灯火一片
  那是我的亲人
  打渔归来
  
  
D-22《麻绳记事》
  
  在金寨乡下你要是见不到苎麻①就怪了
  乡亲们都叫它“竹麻”②早春就派上用场
  炒茶时母亲常吩咐我到地头捋③一把麻叶
  茶叶下锅之前用它润滑炒茶人的心情可能会好些
  新生的殉葬品在烧红的铁器中缩成一团——
  一双长满锯齿的手揉搓敲打翻转
  直到浑身发热人们的眼神中燃烧出钱的味道
  我看到了学费糖果凉鞋新衣我看到麻雀轻快地煽动翅膀
  蝴蝶美丽的身影掠过田野蝉将细长的尖嘴插入多汁的树干
  旷野回荡着神秘的尖叫
  这略带残酷的诗意让人兴奋的工序亘古流传
  
  时至清明细雨纷纷或阳光明媚的春日
  这再寻常不过的节日因古老的忧郁变得忧伤
  这一天孩子们都要假装严肃以配合长辈日渐深沉的朝觐
  悲伤的缅怀越来越接近泥土也愈发不再轻松
  爷爷和大爷爷用去年的苎麻搓了很多纤细的麻绳
  母亲姑姑和奶奶们整夜挥舞剪刀裁出五颜六色的幍子④
  我们用麻绳串好走街串巷翻山越岭去寻找熟悉或陌生的坟地
  爷爷和父亲钷⑤草挖沟修葺死人的房舍烧纸钱放鞭炮
  我慢悠悠地将纸幍子挂在列祖列宗头上
  新鲜的泥土散发着腐朽的香气我嗅出前世爷爷刨出的根
  泛黄的翠绿浮于尖梢这无法阻止的荒凉延续着
  至高无上的悲苦和落寞人世间的美好也不过如此
  麻绳牵引着死者的凄凉持续着年复一年的叩问麻绳
  将全家的过去拉扯出来在这一天成为最荡气回肠的话题
  
  与所有的植物一样它们拼命生长仿佛与岁月赌气
  又仿佛在和时间攀比这有限或无限的长度肆意嘲讽着
  断断续续的雷声无数场命运的暴雨浇灌着它们酷暑降临
  它们饱满孩子们抡起元竹竿对准茂盛的麻叶一阵乱打
  我们挥舞着镰刀跑进苎麻地砍伐森严的秩序
  孤单的第一次成熟就此告一段落
  我们扛着一捆捆新鲜的尸体疲惫地回家
  对于生命的盘剥就此开始
  纠出墙角的磨刀石先把迟钝的刀口磨得雪亮雪亮
  再去毛竹园拣一株骨头最坚硬的竹子手起刀落
  破开打去内心的节销出几把锋利的竹刀来
  此刻竹与麻即将产生紧密联系(竹麻命名的由来)
  晚饭过后或一个阴雨的下午全家老小一齐上阵
  他们打开记忆握住一根根复杂的射线开始解谜
  轻而易举地剥去事物的核心他们暂时只需要表面
  那些皮表里不一一面光滑一面粗糙印证着生命全部徒劳和收获
  我学着父亲的样子掂起一把黄色的竹刀将一片苎麻放在刀口上
  使劲一拉扯粗糙的一面迅速分娩出脆弱的麻渣黏在手心的春天
  被狠狠地摔到地上这湿漉漉的日子无聊的闲散
  暴晒于日光下洁白的明亮千丝万缕如一团乱麻
  
  随后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大致农历十月漫山野菊含苞欲放
  山坡还残留几颗被人和松鼠疏忽的毛栗苎麻再次长到夏天的高度
  这些倔强的生灵彻底走向真理的反面他们再次开花结籽
  他们藏起比针尖还细小的果实将萧杀秋气拒于千里之外
  逼迫我们再次交出时间进行徒劳的探寻黄豆熟了
  有时我们乐于干一些打砸的勾当珍藏一些胜利者的虚荣
  有时我们摈弃过程的虚无直接去山芋地里刨根问底
  我痛恨收获后的空虚秋日繁琐的晾晒让人沮丧
  
  苎麻秸秆这些一度被抛弃的孤儿在冬天才开始受到青睐
  一个个结冰的早晨母亲捡起泛着银光的骨头
  雪花飞舞我们钻进茅草棚里在柴堆执着地寻觅有意忽略的情节
  春夏秋冬的更替如此迅速正如我们与祖先短暂的交接
  冰凉的双手紧紧地攥着它们我要掏出内心的烈焰
  年关将至人们忙于准备盛大的狂欢
  麻秸面临严峻考验它们必须得接受香火的检阅
  在承担信仰的义务之前男人们凭直觉和意志
  辨别它们的软硬粗细用以未来完美地表达爱、敬仰和忧愁
  钟鼓齐鸣的前夜它们被当成兔子、骏马、轿子和灯笼
  的骨架它们被悄悄植皮安上竹签蜡烛
  灯火通明的前夜我们在黑暗中作茧自缚
  完成形式各异的捆绑咀嚼过去一年的得失
  思想永远回不来的亲人
  我们收集了所有的火只为预备一场伟大的偿还
  
 
D-26《吃春酒》 
 
  一个须发斑白的兄弟叫我吃春酒
  这是春天最快意的事。他把半生的爱
  全交给了酒,全交给了不公平的世道
  我扶着他枯树一样的腰
  那一年在武汉,我也是这样与他
  勾肩搭背,怒目圆睁
  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坎坷的异乡路上
  今夜你的到来,给我带来了故国的
  消息――有人放火自焚,有人杀了
  仇人,至今下落不明,而你一身的霸气
  不改,不动摇,你相信爱到底是一种骨气
  吃酒吃酒,不说旧事不谈国事
  要说就说你额头上长长的伤口
  要谈就谈你眼里的泪光折断过的时光
  嘿老兄弟,我们的情谊比钢刀还要坚硬
  20多年了不曾折断。我们举刀砍下东湖的
  细浪,溅起的热泪烧掉了我们的青春
  那一年我的逃离见证了时代的耻辱
  没有死于囚禁的牢笼,没有死于逃离的南方
  这是一生的万幸。兄弟吃酒,兄弟不要落泪
  爱人类爱真理吧――我内心的钢刀擦了又擦
  只等你来重新把我唤醒,把我不屈的斗志点燃
  老兄弟,春酒浇灭万古愁
  你额头的伤口是命运给你最好的奖偿
  你眼里的泪光是照亮兄弟的一缕微光
  春酒烧了旧账,时光缝合的额头
  春天到了伤口会发炎,那通红的嫩肉
  比刀尖还要锋利,比烈酒还要强硬
  兄弟吃酒吃酒,管它是春暖花开还是
  白雪飘飘,如果有一条蛇下酒就好了
  
  
D-27《让子弹换个方向飞》
  
  王树杰死了
  
  他本该像唐福珍汪家正
  自己烧死
  烧过唐福珍汪家正的汽油
  已经在王树杰身上点燃
  这是我们年年看到的镜头
  不同的是,今年
  镜头中飞过了一粒子弹
  
  其实我很想听到子弹的声音
  当两艘东洋的驱逐舰
  夹击弱小的香港渔船
  当钓鱼台的祖业
  像王树杰的十五亩稻田一样被买走
  子弹的声音却同那些持枪人
  深藏在紫禁城六百年的宫墙里
  
  我们早已习惯做一群看客
  就像他们
  把自卫队的购岛合同
  当作文工团的演出菜单
  用吊白块染白的馒头
  蘸满王树杰陈毓祥殷红的鲜血
  这个药引注定治不了身体的沉疴
  九十三年了
  它也没能治好看客内心的痼疾
  
  让子弹换一个方向飞
  既然是合法的开枪
  就不该让人民感到疼痛
  请让这粒带着体温的子弹
  从被掠夺者
  飞向掠夺者
  从手无寸铁的失地农民
  飞向全副武装的驻岛警察
  让那只重复演示的手
  从下意识,变为有意识
  
  王树杰死了
  我们这些看客,迟早也会化作青烟
  驾鹤西去
  
  
D-29《我的诗拥抱着他乡阳光》 
 
  我的诗
  走进清江边的莲塘
  在万朵莲花中
  只有一朵
  为我的诗心开放
  
  不必寻找
  无需怅望
  她是莲心最苦的那一朵
  她是失血最多的骄阳
  
  我们是同代的两条蚯蚓
  曾把农村的苦难丈量
  我们用牙齿耕种过铁的时代
  用血肉酿造过酒浆
  
  如今,她想入住我的诗行
  寻找牺牲的知青姑娘
  她想用灵魂的花锄
  挖掘变成琥珀的诗章
  
  我的诗
  走进清江边的莲塘
  在万朵莲花中
  只有一朵
  为我的诗心开放
  
 
D-45《挖掘》 
 
  再挖深一点,我的身体一口深黑的井,
  取不出一块矿石,
  一粒火。
  再往下挖,是大地,是祖宗的骸骨。
  多年前,我目睹那么多的亲人在云贵高原挖下一个长方形的坑,
  将我的母亲埋下。
  父亲在母亲的坟前挖土,种瓜,点豆。
  黄色野菊花开遍母亲的坟头,我的体内布满蜘蛛网,
  爬满毒蜘蛛。
  从把大地认作母亲那一天起,我就坚信--
  死去后的人比活着,干净。
  
  
D-86《一只蚂蚁死了》
  
  一只蚂蚁死了
  死在光天化日之下
  一只蚂蚁死了
  死在一条充满阳光的高速公路上
  那是一条高速致富的路呵
  政府和富人联手在这条路上飞奔
  
  一只蚂蚁死了
  一只死心眼的蚂蚁
  一只不识趣的蚂蚁
  一只妄想啃硬骨头的蚂蚁
  真该死想死就死吧
  死了一只蚂蚁
  世界就和谐了一分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
  还有多少只这样的蚂蚁


D-91《大好时光,让我们一起来虚度》
  
  在晋朝。我的前世过着士大夫的日子
  守着气节,祖宗
  留下来的殘山剩水生活。拒绝
  参政或到异地为官
  面对春光,用落红在流水上写辞赋
  让我们一起来,虚度光阴
  
  隔三差五,我携带浊酒、美人,呼朋引类
  去竹林、庙宇
  清谈,枯坐。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三步之内,用衣角杀人
  
  健康城的体内,生长瘀毒、专权
  流感。有一间新开张的店铺
  出售人间铁,箴言,朝代更迭。贴补
  书生的胆识。日月像工匠举过头颅的大锤
  落向:大地、灵与肉
  无法躲闪的光亮
  反复要把江南打造成一件闲置的兵器


D-97《中年辞》
  
  鱼尾纹,耳鸣,偏头疼,镜子前拔下的一根白发,
  关节布满地雷,一种摧毁已被确立。
  我在暮色里生锈,
  而那些青春的早晨还在永恒的雨中,
  
  灰飞湮灭。碎裂吧,用时间的铁蹄——
  日复一日的日子,什么也不创造。
  从人世退身。血倒回,刺骨锥心。
  我哭。要做的事都没有做,
  
  活着,却在死去——
  小女孩敲着铁皮鼓,动词慢慢损耗。
  雪、热吻,马、伤口,残阳下,
  前世的爱人抱着刀……
  
  
E-2:《养鹤问题》

在山中,我见过柱状的鹤。
液态的、或气体的鹤。
在肃穆的杜鹃花根部蜷成一团春泥的鹤。
都缓缓地敛起翅膀。
我见过这唯一为虚构而生的飞禽
因她的白色饱含了拒绝,而在
这末世,长出了更合理的形体

养鹤是垂死者才能玩下去的游戏。
同为少数人的宗教,写诗
却是另一码事:
这结句里的“鹤”完全可以被代替。
永不要问,代它到这世上一哭的是些什么事物。
当它哭着东,也哭着西。
哭着密室政治,也哭着街头政治。
就像今夜,在浴室排风机的轰鸣里
我久久地坐着
仿佛永不会离开这里一步。
我是个不曾养鹤也不曾杀鹤的俗人。
我知道时代赋予我的痛苦已结束了。
我披着纯白的浴衣,
从一个批判者正大踏步地赶至旁观者的位置上。


E-11:《致约瑟夫•布罗茨基》
                 
1
犹如从梦中醒来的孩子,本能地在黑暗中
寻找身旁熟睡的母亲,诗人啊,我找不到
你冉冉升空的灵魂。我只是感到秋风
一日一日地变冷。诗人啊,你冷吗?
在那寒冷而寂寞的天堂,是否天使们手持蜡烛
正把你伏案沉思的头颅,投影在结霜的墙壁?
你的墨水瓶结冰了吗?还有你纯洁的鹅毛笔
是否像我眼里的视线,折断于思想的门楣?

哦,无缘与读者相识的悲愤,又怎能
比得上对你的思念?和你独处的快乐
又岂不有别于置身茫茫人海的空虚?
诗人呀,既然你带走了我对你的信任与敬仰,
把其余的也顺便捎上:我渺小卑贱的身躯。
——也许,是应该向一切说再见的时候了;
——也许,死正是生,语法规则正是墓志铭;
——也许,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我向你靠近。

现在,全世界的哭泣抵不上一个句号的
一声轻叹;古老的墓碑因为你的突然离去
柔软如泥,启明嵌进你合拢的双眼;
无边的夜色展开你浩荡的尸布 ,而我的祷告
如此无力,啊,上帝,可怜的上帝呀,
你也这样悲伤吗?你也试图从他的愦容中
找回那个失踪多年的梦?你失败了,
就像我找不回当年不慎脱手的氢气球。

2
共和国北部隐入夜色,我寻觅下水道出口,
企图随言辞远循,或随人群穿过广场
加入到别的行列,像一个拥有
本市常住户口的盲流。“面包会有的,
房子在付清房租后也会有。”我从前的
伟大的理想现在大打折扣,我往上帝客厅
打去的长途电话是一个空号:盲音沙沙。
房东太太说:“你最好先办理暂住证。”

“怎么能不去为活着奋斗而为人民服务?”
我有那么多心里话想要对人倾诉,我有
那么诱人的计划急于实现,可是
我连每次回家的路费都没有。食指在福利
渐渐地变得清醒,我仍在自己的迷宫中
左冲右突。瞧着灰蒙蒙的天空一言不发:
“巴黎是一个公社,波德莱尔并非党员。“

蟑螂成群蹿出新华字典,啃噬
方块字;英文字母扭曲成绞索,
悬于写字台,我的写作已到了尽头。
“如果海子活着,我想他仍会选择自杀。“
如今我走过的街道,只有鬼魂川流不息;
如今我手中的钢笔,像街头的盲人的拐杖
不知该伸往何处;而我写下的词语
如纪念碑前烧剩的纸钱。

3
离开大路而专钻荆棘,自由
正是一意孤行的代价。我来到这大峡谷,
从来没想到,世界上仍有这样的世外桃源
在亿万年以前,一直静静地等着我涉足。
一种比诗歌更为纯粹和坚硬的物质
像雪山的尖顶刺入心中,我感到恐惧,
眩晕,和茫然。而诗神如缺翅虫
在无人的环境,反而能展翅翱翔;

爱情则如红豆杉,从唐诗的韵律中
移栽到阳光下,像人民币的汇率般坚挺。
那失踪的探险家,一本正经地闪烁其白骨,
警告后来者:“不要践踏无人区的乱草。”
那上帝的血浆,日以继夜地在雅鲁藏布
大峡谷中咆哮,无视被压抑的心灵从乱石中
抽芽,而大爆布引颈向上,用绝壁和激流
拒绝任何权杖。“远方是无法接受的现实。”

藏羚羊移动水墨画中的墨,山蚂蟥
因新血液到来而狂喜,在一副梦中的
望远镜的焦点,沿喜马拉雅南麓上升的雾气
被闪电撕开后,又被乌云裹挟着掷向深渊。
“于是我看到新的天穹,见到重建的地球。”
于是我终于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像
乞力马扎罗或珠穆朗玛峰顶的豹,旁若
无人地引吭高歌,却不必担心身后的瞄准……

4
流星雨袭击国际互联网上的狮子座,电脑病毒
侵扰股市快讯。“如果金斯堡出生在中国,
如果诗人同歌星一样走红。”CCTV向全国
直播仙游寺法王塔地宫的开掘现场———
整整一千四百年的时间概念,在观众脑海中
无非一瞬,他们只关心价值连城的舍利
能否出土,至于时间或历史
恰如其所言:“那又跟我有何相干?”

生活常常逼着人发疯,我将拥有废物
的余生。节日期间更加难于自控——
不是举着酒瓶,在小镇广场上唱摇滚;
就是光着膀子手舞足蹈,甚至掏出“老二”
在众目睽睽下向花坛撒尿,美其名曰“施肥”。
“啊母亲,你儿子又一次给你当众出丑了。”
不知为何我总是这样荒唐,不知为何
每一次胡闹让我后悔,但却永远做不到
从此再不犯类似的错误。“装饰性的病句。”

生活常常逼着人发疯,周期性的失去理智
仿佛是命运的捉弄。我在自己的迷官中
分不清是非善恶,我所能把握的
除非瞬间的感觉;我所能超越的
只有梦中的回忆。啊疯狂,酒后的疯狂;
啊被报复的恐惧,反报复的信心………
人的脑袋裂成了两半,怎么还思考问题?
不义之财贿赂了真理,“堕落即是拯救。”

5
以往的岁月中,我从未认真考虑过
你也会死;于是当收音机中传来你的噩耗
我感到不是你死了,而是我又重活一次。
从地球的另一端追踪你的足迹,从俄文字母中
寻找属于你的遗物,我将不可能找到什么;
除了你曾承担命运,除了你的诗中无处
不在的冷冰冰的上帝,我不可能找到什么
——除非我也在自己的命运中,分担你的死亡。
依然那么坚定,仿佛仍行走在新西伯利亚的
积雪上,你在地球上空留下如此深的脚印
让每一个企图仰望你的人,不得不感到
自己的渺小。我也想表示我的悲哀,
但脑海中却一片空白,仿佛被人从身后
狠狠在用碎砖头击中后脑勺,我只能
像受伤的野兽,本能地从汉语的偏旁后
窥视那终于写上你那铁样脸庞的铁样的笑。

仿佛童年的梦魇中,不知不觉地坠入
不可知的深渊。我感到了自己的不安
感到脚下的大地,霎那间变得无限遥远。
而当你向着头顶的星辰飞去,我只能无止境地
向着自己命运的井底迅疾下坠,伴随一声
多少年来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绝望惊叫,等待
有谁把我从你深不可测的告别中唤醒。

6
夏日山径旁耀眼的白色卫生纸团,浪漫交媾
和苦涩爱情的见证。气息窒人。
小时候我常来这山上收集植物标本,
给大自然贴上心灵的记号,用幻想
把每一个灰暗的日子,涂满彩虹亮色;
但今天,当年近而立,除了心如死灰
别无选择,仿佛初闻地球另一端
传来噩耗,泪腺和脑细胞却无能为力。

“一分钱没有,还带一个人回来吃饭。”
我在自己的熟悉的田野上走过,犹如
在忧郁的梦中穿行;我又回到亲爱的故乡——
邻居们看我依然像是怪物,或者根本就无视
我的存在,仿佛我是刚刚从地狱归来。
啊瞧吧,这是我出生的老木屋,已成废墟,
这是我第一次作爱的田埂,那姑娘如今怎样;
世界改变了多少,我在时间中不能长大。

“请用别的方法,试着找回家的路。”
小路在记忆中拐弯,伸向荒野;
大地无言,静静承受每个人渺小的双腿。
那个废品收购站早己改作它用,我再也不能
用一堆碎玻璃,去换回两本连环画;
那割破的手指一直在流血,但不再痛;
那疲惫的心还能够跳动,但不再作梦。
“啊故乡,梦中的故乡”,像遗失的旧照片难寻。

7
月亮像打碎的镜子。一群民工钻进录相店的密室
看毛片;我在午夜无人的街上
独自死去。“感谢上帝,我已活了快三十年。”
我的视线不在呻吟的荧屏上,而在一个
遥远的冰雪世界;那儿人们能用
“啊嘛哩哞呢哄”使死者复活,这儿
却永远让我不知所措,或究竟去往何方。

“听说镇上又开了一家更豪华的夜总会了?”
“叫什么‘新长征’来着。我可是从不上门。”
“是的,这小镇太小,简直太小了。”
“点根烟能走完最长的街。遇到个漂亮姑娘
就怀疑看花了眼。”“这个月不知有工资发不?”
“发不发都同我无关,我辞职已将近六年。”
“听说你一直在外面流浪?写诗的钱好挣?“
”全世界的诗人都下岗了,又何况我呢!“

夜鸟从夜行人头顶的松树上扑楞楞飞出。
山间不断的霞光,引诱我步步向北极星靠拢。
我不再认识如今的月亮。犹如听不清
晚风中时光的回声,或看不清远山的灯光。
顺着心灵的阶梯攀登,打开每一个
被记忆折叠的词,直到手中的钢笔
犁开夜色,直到幽灵纷纷从黑暗中显形。
填满所有如陷阱的空格。“一面面天堂的窗。”

8
大蓬歌舞团来到小镇广场,几个妙龄少女
像模特儿身穿泳装,站在临时搭起的铁架台上
花枝招展。三五成群的男子望着久久发呆
口水从评头论足的黄牙间泻出,似乎只要
再看几眼,就能带着看中的回家过夜。
“啊机会。机会。"一个难听的河南普通话
手持小嗽叭对行人叫嚷不止,有人犹豫着掏钱,
另有人继续旁观。“啊爱情,多么轻率的爱情。”

一个伊豆舞女式的唯美情节,联系到大学时期的
单相思,两者的面影及忧郁何其相似。
可惜前者早已作了人妇,后者出于生计
(或者还出于爱好),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表演三点式。啊,我多么想搞她
——我喜欢你跳舞时的热情,和不跳舞时
的冷漠。“我多么愿放弃当桂冠诗人的梦想
跟在她屁股后,去祖国的大好河山漫游。”

当天晚上兴冲冲地去找河南班主商量:
第二天中午带上包袱,随他们的大货车出发。
多么浪漫的旅行,只可惜最终并没成行;
迟到了十分钟,也许将悔恨十个世纪。
“我们的生活不可能有奇迹。”每一次冲动
像梦中的姻缘不了了之,而紧随而来的日子
不是像钟表卡壳,就是像车轮报废
依靠自制的润滑剂,硬着头皮继续旋转。

9
秋风挥动野草的皓腕向世人致意:
“瞬息即一生。”你离开这世界很快年满两载,
我不知道,如今你是在天堂伫立?还是
在地狱徘徊?然而无论如何,我猜
时间的脸谱还远未成形。“过去与未来
镶嵌于标点符号间却早成定局“。
无论如何,当我瞪视又一年岁月的真容,
不变的生肖仍将是你的五官:逐渐清晰。

而生活是等待不速之客的谋杀,或上帝的梦。
“去年你种在花园里的尸体抽芽了吗”?
这里我无所事事,成天往镜中端详;
或翻开你的诗集,索取你隔世的馈赠。
虽然我总嫌所获过于沉重,而且过于疲惫;
但我仍要感激你的所赠,因为你的诗
不同于一切。因为你让我像跛足石狮从旧钞票
捕捉新偶像,或如调琴师从主旋律分辨噪音。

啊诗人,你可听得懂我用汉语发出的呼唤?
这里我看见你的黑马,仍在地平线上追逐落日
“奔向2000年“。而你的死亡,虽然不曾
让全世界的人民落泪,却足以让全世界的语言
动容,并因此而与俄语甚到英语,发生
挤压、摩擦、错位。啊诗人呀,此刻你是否
仍在天堂伏案疾书?或者正在地狱门外沉睡。
而我的写作似乎已到了尽头。我渴望与你同在。

10
以流浪汉的手艺操持知识分子的写作。犹如
用鞋匠的尖锤,亲吻梦中情人的足跟。
我在自己的作坊随遇而安,得心应手——
多少年来对词语的敲打与抚摸,只换来
对方块字和语法规则的无限陌生。多少年来
在暗中观察的本质,在“糖拌大楼”进行的谈判,
只恰似客居于动物园笼中,适应了新居
也不免在众人的围观中,露出异乡人的马脚。

从一个词到另一个词,犹如从上一次晚餐
到下一次早餐,我在自己的阴影中独自成长
——既无缘与帝国的新娘结亲,又无法
跨过时代的边界,只有在电视屏幕上
追踪科学考察队的足迹,用笔尖代替双足
在地图的边缘续写《新桃花源记》或者
用身体代替语言,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完成并非英文字母的,人小写到大写的变形记。

沿着破折号的血迹,寻找属于诗的岁月;
枕着白日梦,度过未老先裒的余生。
我将通过回忆,把无法忘记的过去
压缩成没有目的的诗行,我将把未来托付给
没有候选人的远方;我将不断伸手打自已耳光
不断抬脚踢自已脑袋;我将让钢笔流出瀑布
洗净不是出自心灵的墨迹,我将让舌头固执地
像绞刑犯伸出,抗议并非自然界的约束。

11
没有故乡,只有陌生的生存之地;
没有祖国,只有从未命名的远方。
这毫无目的的出发,只为到另一世界与你相遇;
这没有多少意义的写作,只为在诗行中与你重逢。
啊奔跑!与一位赤身裸体的小仙女牵着手奔跑……
后面有一群青面獠牙的鬼魂紧追不舍……
被露水打湿的草鞋,消逝于记忆深处向阳的山坡,
那上面廿年前曾写着“打倒四人帮”。
生活啊永远是未知数,生活的过程,
则无疑是炼狱,我的位置就是没有位置,
我的诗就是没有诗。幸福的漂流瓶
静泊床头畅饮神的血浆,梦的大海
浮起尤利西斯的船。我在自己的命运中
沉沦:无论怎样挣扎,想做皇帝的疯子
始终只能在精神病院找到家,无论
怎样诅咒,关在笼中的猴子,仍是猴子。

既然无人理睬,没有可以向往的去处,
那就走向旷野和孤坟,哪怕心灵残疾
——胜于在白日梦中自欺欺人地涂鸦。
但愿从此以后我真的将一去不返,仿佛
曾经射日的英雄,不得不羁留于地球
作客。“命运让我只能成为旁观者。”
新世纪若非亲眼所见,一定是基督重临
把叶芝的幻觉变成眼前可以触摸的现实。

12
“和平号”空间站在月球上投下阴影,如果
有谁敢于脱下氧气罩,在地球以外斟探亡灵
——那一定我,一个来自唐朝的中国诗人
凭感觉把双足插入火山灰,在真空中
增益孤烛,以及比孤独更加无助的方块字。
“你说黑夜是什么?”“任何人都不再作梦。”
“你说人类不值得同情?”“因为不信上帝”。
“不过上帝也许从不存在。”“一如时间无二。”

“时间改变了一切,上帝却总是老面孔。”
“天啊,快过来瞧,上帝竟然比想像的还要丑陋。”
“看起来就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孔雀。”
“上帝的处境,这一回同我们的遭遇不相上下。”
“瞧,这些就是我从小熟悉不过的事物———”
“旷野和街道,篱藩和围墙,酒鬼,警察,乞丐……”
“一切都势利既不可爱,又无生气。”“纯属隔世之物。“
“请问下一个星球我们将飞往哪里?”“火星。“

废弃的巨大的钟表堆积在昏暗的楼梯角落,
长长甬道通往镜子、潮水和深呼吸的海洋。
——我在自己的梦中无法醒来,犹如
沉湎于记忆深处的老人,对一切无动于衷。
“多么不切实际的生活呀”,仿佛毒蛇的信子
主宰了耍蛇人的全部爱好。离开众人后
你将比无比轻松,但命运偏将你重新拉回
像浪花摔碎在礁岩,被大海收拢后又送回。


E-13:《拔牙传》

(一)

枯叶放在一个死者的唇边――
亲爱的,逝去年代的大师,
记住你曾经洁白的牙齿,
满口芳香的少年骑在春风上,
我站在灵璧街头,喊你――
大舌头大舌头。

我去拔牙,碰见满口芳香的少年,
我叫他大舌头,
我叫他灵璧恶棍,把逝去年代的
记忆唤醒,恶棍的下午,
骑春风的少年,牙齿如尖刀。

我愿意花一个下午回忆一个灵璧城的
恶棍,他的牙齿咬着一把尖刀,
骑在一辆飞鸽牌黑色自行车上,
恶棍大喊大叫――
“世上的美女都给我让道,
我要成长为恶棍。”

我以牙还牙,我以春风还冬风,
冬风吹过枯叶,吹过恶棍的下午。

我穿过文津街,穿过解放军医院的大门,
牙科在哪里?牙科里坐着一个羞涩的医生,
他正通向炫技的年龄,向张开的嘴探试。

这是一件小心而鲁莽的工作,
我的疼痛是他的罪恶,
正如恶棍是故乡的恶棍,要拔掉他。

我对一颗坏牙的仇恨,
并不能盖过对一颗智齿的仇恨。
对一个恶棍的评价却又高过对一个
伪善者的评价。

当拔掉多余的仇恨,冬雪降落
枯叶的嘴唇里坐着一个羞涩的医生,
他告诉我疼痛是一场冬雪,
因为你叫他大舌头,他就无话可说了。

文津街的乌鸦坐在地铁口。
一个刚刚拔掉了一颗坏牙的人,
她内心充满了怀疑,雪就在体内,
那颗疼痛之牙是否吞进了肚子里?

我的怀疑是有根据的,
我的怀疑来自于故乡的恶棍
――恶棍满嘴金牙却舍不得吐掉骨头,
他在雪地里团团转着寻找猎物。

今年的冷足可以冻掉恶棍的眼睛,
我提棍打狗,我说――
我几天不说话是为了让你说,
我不打你是因为有人要打你。

记住你曾经犯下的罪恶,
比忘掉你的罪恶更有意义,
因为有人替你记下,你的历史写在
悬而未降的冬雪上,雪一降你的死期
就到了。

满口芳香的年代盛产恶棍,
盛产瘦弱的牙医,他像我的启蒙老师,
穿着整洁,戴一副闪闪发光的眼镜,
这颗敲敲,那颗敲敲,
好了你的疼痛结束了。

我从解放军医院出来,
处方纸如小小的雪片,
麻醉的体验如一场过瘾的雪。

脸上的雪,牙齿上的雪,
都是隐藏的,我在随后的一周
每天都要向那个空缺的牙洞投递一封信――
亲爱的,我逝去年代的大师。

对镜细细察看,
面容有了倾斜,
春风昨夜吹起嘴唇,
我要说话,赞美新牙。

我更要赞美解放军医院,
我要赞美文津街,向左拐
就到了枯叶尽头的牙科,
一个穿白大褂的少年手持雪的听筒,
大叫灵璧的恶棍你回来吧。

(二)

我反对补牙,牙是身体的一部分
牙是肉中刺,血中铁
我听见牙在我的嘴里喊――
放开我,我要冲出你的嘴唇
我要挣脱你的统治
我不要你代替我说话
我自已想说话,想获得
一颗牙独立的身份

但我吱吱唔唔地,痛苦地吐出
一口血,低声告诉它――
你是错误的,你只要挣脱了我的嘴
你只要想另立门户,你只要想
独立,想破坏我的统治
你就死定了

我清晨起来,换上一件白色衬衫
用清水仔细刷牙,舌尖在每一颗牙齿上
轻轻舔过,像将军检阅他的士兵
我的牙,我训服了半生的士兵
我并不愿意舍弃其中任何一颗
但它是个小坏蛋,是个叛徒
它折磨我还不够吗?它所制造的痛
把我甜美的味觉都打乱了
把我半边脸都引爆了,变成了不对称的
胖脸,这不是让人难堪吗?

所以,我对这两排牙齿中的那一颗
独独那一颗,有权拔掉,连根拔掉
我怀着恨牙不成钢的心态
一步步走向解放军305医院
那是三个月前,我就对那个小坏蛋
动过一次手了,我与医生合伙敲掉它
敲掉它,就像打掉一个敌人
――我口腔里与我作对的敌人
我用半生的唾液从幼年就精心培养的
敌人,我的敌人,现在我咬牙切齿
我要除掉它,我要让它从我的口腔里
――滚蛋

我是专制的,我是秋后算账的高手
我不会留恋曾经的美好,我不会顾忌
你曾经长在我的肉里,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我要除掉你,我要让你彻底与我
高贵的口腔无关,与我的话无关
我的话只需通过信任我的牙齿传递
只需轻轻滑过我的唾液与我的舌尖
我的话就生效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我换上蓝色的衣服
我被固定在椅子上,这是我自愿的
一个主治大夫,年轻的,高个子
我信任的主治大夫,对他的了解足够了
在治疗室,还有三位年长的女医生
她们戴着口罩,看不清她们的面孔
我无法与她们交谈,我无法了解她们的
技术,更不清楚她们在这一场战役中的
分工,她们一共四个,要用一个上午
来打一场关于我口腔的战役

我向解放军305医院张开了嘴
我躺下,麻醉药先来一针
滋滋滋的麻醉一瞬间控制了我的口腔
我的味觉,我美好的神经
全部被控制了,我明白这是丧失口腔的
一个上午,那个叛徒,那个小坏蛋
与我美妙的口腔脱离了关系
紧接着我听见电钻的声音,麻醉了我的
口腔,可我的耳朵是完好无损的
我听见电钻在我的口腔里奔跑
它要在我的牙床上打洞,它要为我种牙

我反对补牙,不!我在麻醉药水里种牙
是种牙,不是补牙,我向公众更正
――一个拒绝补牙的人,她的疼痛
她一嘴的血水,她蒙着双眼在黑暗中
倾听电钻与锤子在口腔里搏斗的声音
橡胶模具,填充骨粉,种牙,这是一个
让我昏睡与沉醉的过程,这是一个把牙骨
种到肉里的过程,世界如此残酷
麻醉如此精确、细致,把我的反应算计好了
我忍受住了恐惧,我把口腔交给了一颗牙
它不是肉中刺,不是血中铁
它更不是一颗生不逢时的智齿
我反对长智齿,我反对在青春后期还扮演
一个萌芽状的小青年,小舌尖舔着牙根
忍受着没日没夜的痛楚,对突如其来的甜蜜
与口腔里的生活咬牙切齿,咬断了电钻与锤子
咬断了电流与麻醉药,都不为过


E-27:《美食》

坐了一天一夜,我饿了
火车停靠在皖北大地某个不知名的小站
广播喇叭说只停两分钟,因此
忧惧盖过了饥饿
我紧张地盯着父亲的身影

看着他急匆匆地下车、招手、挑选、付账
再急匆匆地跑回来
衣服上还落着异乡的雪

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后来我饕餮、宿醉或者细嚼慢咽、浅尝小酌
都不能代替更不能媲美
接过他手里烤红薯的那个瞬间


E-31:《听巴赫,突然下起了雨

听巴赫,突然下起了雨
路灯的碎银撒在水洼里
鸟儿缩在檐下,空巷里
几只狗追逐着情欲
悲哀来得恰到好处
有那么一刻,我仿佛
看见了狱中人的面孔
抬起头,乌云已布置好幕布
乌云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雷声重新为巴赫定了调子
我听——世界只剩下一只耳朵
却有无数张嘴巴!
远处,雨雾的码头上
那踯躅于途者,正背着一袋判决书
要来与我分享……


E-39:《一块铁就这样锈了》

我握着它。其实是握着一条河流
耕云犁风的传说
取妻生子的上古文明
重现或者消逝
铁水流入稻田,果实升上云空
快乐的图腾将被记录
  
在它燃烧的前生
火焰,永远是史诗的旗帜
追逐着历史的骏马
英雄一身钢躯,一身胭脂裙带
舞出茫茫戈尘
破断的铁的的信仰,慢慢锈锈去
  
在千年百年之后
我握着一段混淆是非的河流
感觉是自己的命脉
时间的长河
多少生锈的鱼虾浮出河面
再度沉落。放大或缩小最后的形象
  
一块铁辗转手中
它剥落的灵性
将是我身体引为自豪的另一部份
成为若干年后的一节化学教导课
好学的孩子
努力端详着另一个我
一块锈铁
在莫不知名的睡梦中的位置
  
一块铁就这样锈了
一块锈了思想的铁,在我手里
凝固着欲望和过去的仇恨
那磁性的野花怎样凋零
服从于千年万年之后的愕然
只有呆滞的铁匠,我的打诗的铁匠
在恸哭后亲手毁掉一生的愿望


F-3《带着大葱上北京 》

我能够看出,母亲很高兴
菜园里的青菜和西红柿就是母亲的早年
水流过沟渠
那里有不容易发现的浅壑和缓坡
父亲的铁锹已经禁不住老花眼的疲累

母亲在整理那些大葱
一棵棵放进薄薄的红色大塑料袋里

如今这些大葱已经跟着我上路
它们将陪伴我400华里的行程
步行,然后是汽车,然后是和谐号动车
然后是北京的地铁,公交车,黑摩的

带它们上四楼
打开它们时,它们的根须上还有些泥土
是母亲的老花眼放过了它们

而我多么感激这些葱白上黑色的泥土
它们和我一起来到北京
它们在乡下已经有成千上万年的岁月
可现在,它们再也回不去了
不久的黄昏它们将被我洗掉扔到楼下的垃圾桶
或者更干脆些,直接冲进城市的下水道


F-5《战争咏叹调》

题记:除了制造白骨,战争的力量等于零。


一群乌鸦轰然飞起
向着南方,飞起
它们不知所终的聒噪
终于,有了纯属雷同的轨迹
大军正在聚集
海上的涟漪,像眼角的鱼尾纹
呼应人们的微笑,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蜜
有什么好怀疑的,年轻人
无非是大鱼吃小鱼,小鱼戏虾米
无非是春秋战国,三国演义
刀光剑影,烽火硝烟,古今一辙
电影里的英雄,正凝视着美女
爱江山,爱美人,一道方程式
导演的手法恰到好处,X、Y、Z
总有人要死去,让人泪如涌泉
总有人要英雄卸甲,圆满皈依
以浪漫的伎俩,摸遍少女的小心思
剩下的是配角,小西、小乔、小玉
她们美得像针,刺痛男人无痛的神经
恨不得横刀立马,浴血疆场
扫遍天下妖魔只为娶她生儿育女
英雄从此成了主义
这难捱的人生,寡淡无味的酱醋茶
最大的波澜止于职场争斗
最大的乐趣止于巫山云雨
我们的英雄怎甘心风尘中堕落
玩弄尔虞我诈卿卿我我的小把戏
得干点什么大事,弄点大动静
得让天翻一翻,让地抖一抖
不枉费这副高大如山的七尺之躯
打仗吧,山雨欲来的大时代
消灭那些狗日的不自量力的东西
自家的内务自有自家处理
自家的苦果且由自家吞食
你说我是奴隶?不,我为江山而战
多么纠结,诗歌背后的诗人
他也有一片埋身的故土
也有美好的妻子和父母
也有割不断的情,斩不断的愁
如果魔爪伸来,伸入我们的裆部
如果它竟然还想演绎吞噬睡狮的历史
他一定会拔剑而起
平坦的胸大肌也会有热血涌出
他只是多了一颗善疑的心
它跳得微弱,看上去有点无辜
它胆怯地说:事情是不是这样
而后闭嘴,陷入卑微的沉默
沉默是扫视万年的山,沉默给了他力量
无休的厮杀总是以堂皇的名义无由地进行着
你看那三十年前的白骨,至今仍无人打理
你看那三百年前的白骨,至今点不亮磷火
你看那三千年前的白骨,至今还在呻吟中
英雄!主持人的语调一反常态
他们原本声如洪钟,像一个赏花的君子
迈着从容的节奏播报春暖花开的喜讯
在大江南北的喝彩声中无节制地把大人物歌颂
现在轮到你了,英雄
朗诵讣告的表演里你是一位逝者
你与三十年前的白骨同行
你与三百年前的白骨同住
你与三千年前的白骨相拥而泣,但是英雄
很快世界就会平静,平静中有一群太阳升上天空
他们在云端漫步,指着呼天抢地的人群
说:噢,我的臣民们,他们在膜拜我
但是英雄!聒噪的乌鸦早已飞回
继续等待下一场英雄的赞歌
导演继续拾掇往事的残羹冷炙
无能横刀立马的男人继续想象着疆场浴血
这难捱的人生,继续寡淡无味的酱醋茶
勾引多少人继续风尘中堕落
最大的波澜继续止于职场争斗
最大的乐趣继续止于巫山云雨


F-6《公知赋》 
 
祖国是母的
公仆是公的
公民的性别阴晴不定
主要看强奸者的心情
我们都是没有父亲的遗腹子
被大灰狼吓大的
不怕太监装神弄鬼

京都公厕紧俏
草民的膀胱与武警对峙
公知说,不能做公务员
有幸做公厕也是好的
男左女右,各得其所
革命先从保命开始
五谷道场里民意频频决堤
站则长江拍案
坐则黄河落花流水东去

白云闲着也是闲着
蓝天蓝着也是蓝着
沉默者是可耻的
叫床者是可悲的
QQ上虚度光阴
不妨微博上指点江山

国库烹饪成可口的私房菜
人大代表的财产纯属个人隐私
与其你滥用公权
不如我全家公知
动一下鼠标
就让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也算是为民除害
为盛世拍砖
营造一道与天安门媲美的风景


F-9《大》

犹他,我来了,大盐湖,我来了
我遭遇了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我欠下了一滴水的债,湖,汉字从水
水草像胡须蔓生,波光粼粼
用一亿年,你完成了液体到固态的转换
一望无际的粗糙颗粒,聊胜于死亡谷的恶水
这笔巨债岂是风华达山和瓦萨启山可以还得清
大盐湖是万湖翘楚吗?人中豪杰
英语称之“社会的盐”
当盐坪大得让你再也无话可说,只能驾车
在腹地兜它一天
“回去吧,”尼亚加拉大瀑布也在劝说,
“你不是狄更斯。你也不是埃雷迪亚。”
只有他们的瀑布诗篇,才配享有这巨大落差的命运
我来了,你们的十九世纪错过了汉语
奥登来到我的2012,还有,什么入籍?
美国这颗卵子还未受精,李白已飞流直下三千尺
三百四十九天前我行走于天上的黄河
如同好莱坞大片,我还欠一个对手
盘旋在大时代,上升,上升。帝国大厦也不够我俯仰
我仍作为我而站立,一如广州塔
天空博大精深,“像高烧的前额在悸动”
欠缺历史和我要求的高度。

科罗拉多,我来了,落基山,我来了
深陷大沟大壑,我一跃而上山顶的平台
三百万平方公里的中央大平原
又岂是一个大字能说得清的?
你这个生产总值达全球百分之二十的超级大国
欠我一个自大的理由,我要的不是政治与经济
我来了,在纽约第五大道和百老汇的交接处
一个拉丁裔女人,丰乳肥臀像发酵的面包
我顿生在摩天大厦前再写一首《人民》的冲动
旧金山唐人街方块字牌匾
我依稀在一条街上看见母语的祖国
大卡车,像巨无霸一辆接一辆,生死时速
与浑身肌肉的福特轿车在高速公路上同游,庞德—一
站在你的土地上我想喊出:我辈岂是蓬蒿人
再来一场东西方盘峰论战
现在我的年龄已足够树敌,可以与你狭路相逢了

阿什贝利 ,我来了,纽约 ,我来了
去造一个大草原,狄金森,我来了
休斯,我来了,密苏里州,我来了
推一辆红色手推车,威廉斯,我来了
桑德堡,我来了,宽肩膀的芝加哥,我来了
西方,东方,现在是谁欠谁?
一百七十二年来我憎恨你。现在破例走向你,亲近你
我在惠特曼的诗行上认识大浪漫主义的长岛
我在金斯堡的嚎叫中见识嘻皮士无所谓的垮掉的一代
达达达我来了,美国一路大大大,还有什么
不同时空的里程碑
短促的生命,替史诗铺路,这一天我正壮年
这一路布鲁克林大桥、黄石公园、密西西比河依次都来拜见我,
咦呵我左边的太平洋。这一路新罕布什尔、亚利桑那、罗德岛
陆续赶来迎我入列,咦呵我右边的大西洋
天旋地转,纽约客、时代周刊、华尔街日报来不及记录
轮胎写下的历史,这一路山姆大叔节节败退

古人将铜雀台造在邺城,我今将答案放在凤凰城
大彼太阳兮,我踏苏子瞻的声律再唱大洋东去
大彼西风兮,我挟谪仙人的大鹏赋更抒时代广场
五个时区的夏时制散尽光阴还复来
我纪元前的夏商周秦,我的汉唐 ,宋元明清
我的1966,我的1978,2012我来了
大峡谷,大瀑布,大平原,大盐湖
大制作电影,开变形金刚的高大司机
一切超级大的美国,自由,民主,宪法大大大
统统都在后退,我开足马力踢踏万里,历史在上坡
翻越的异想终将天开,时间矮下去
我突然发现,政府太小了,亢奋中
我被大黄蜂尖叫的一根钢针,螫醒


F-28《我所认为的贵族

和是否成功无关
和是否有钱无关
我所认为的贵族
是刘亚楼每次从战场上回来
都把皮鞋擦得非常亮
是杜聿明在解放军看守点名
“1号战犯出列”时说
“我不是1号我是军人杜聿明”
是我在北京火车站
无意吐了口唾沫
旁边的一个乞丐
以为我是针对他
对我非常响亮地
“呸”了一声


F-34《植物人》

实际上
当我写下这三个字的时候
心里便愣了一下
我问护士
他的血液是绿色的吗
他喜欢阳光吗
如果

春天的时候
他是先长叶
还是先开花



附:2012年度“中国好诗榜”评委会:

1、专家评委:


徐敬亚(批评家、海南大学教授、中国诗歌流派网主编)
梁小斌(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学术委员)
杨 克(诗人、广东省作协副主席、《中国新诗年鉴》主编、编审)
罗振亚(批评家、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委员、南开大学文学院副院长、教授)
王明韵(诗人、《诗歌月刊》主编)
杨四平(批评家、安徽师范大学中国诗学研究中心教授)
南 鸥(诗人、当代汉诗研究院院长、《贵州都市报·文学周刊》诗歌主持)
罗广才(诗人、《天津诗人》诗刊总编辑)
周瑟瑟(诗人、编导)
老 巢(诗人、编导)
方文竹(诗人、《宣城日报》主任编辑)
高世现(诗人、中国微诗体诗歌学会发起人)
许多余(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副主编)
庞清明(诗人、第三条道路论坛群主)
管党生(诗人、北京评论论坛群主)
李飞骏(诗人、新批判现实主义论坛群主)
张无为(诗人、赤峰学院文学院教授)
韩庆成(诗人、《诗歌周刊》主编)

2、大众评委:

王 法(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主编助理)
王征珂(诗人、《诗歌周刊》副主编)
汤胜林(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主持人)
宫白云(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主持人)
乐 冰(诗人、海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
望 秦(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主持人)
严家威(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主持人)
梁树春(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主持人)
纪开芹(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主持人)
曲涧清风(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主持人)
顺其自然(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主持人)
埙 羽(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主持人)
杨 立(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主持人)
招小波(诗人、香港《华夏纪实》杂志社副主编)
肖振中(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编辑)
西 沈(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编辑)
风之子(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编辑)
安文海(诗人、《甘肃诗人》丛刊主编)
白炳安(诗人、《星河》诗刊执行主编)
白希群(诗人、局部主义论坛群主)
鬼   石(诗人、五点半诗群论坛群主)
如果累(诗人、刀锋诗群论坛群主)
叶晓霏(诗人、红枫诗社论坛群主)
水云生(诗人、中国云诗歌论坛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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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周刊》第5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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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二首 —— 罗广才
  我行路喜欢朝后看(组诗) —— 方文竹
  物质的拓扑(外一首) —— 木叶
  四月散记 —— 宫白云
  五月醉事 —— 程洪飞
  编年史(外一首) —— 张洁
  矮凳桥(外一首) —— 余燕双
  旷野 —— 张二棍
  阿云的棉花地 —— 云垂天
  月光下 —— 爬藤
  五一节回老家看父母 —— 西厍
  一块煤在安源醒来 —— 柳碧青
  迎春,迎春,迎春花呀(外一首) —— 苏美晴
  提及 —— 低调的奢华
  散步 —— 海边边
  宋词 —— 彭武定
  四月,四月(外一首) —— 王磊
  走失的村庄 —— 龚羊羽
  欠外债 —— 吴天威

■ 论坛诗选
  诗五首 —— 白鹤林
  春花(外一首) —— 边围
  春天的尺度(外一首) —— 李清荷
  雨燕(外一首) —— 月亮上的湖泊
  在铁一样的骨头里成长 —— 薛梅
  四月·人间·地狱 —— 布衣
  罂粟 —— 等待花开
  姐姐,只为你而写(节选) —— 章平

■ 博客诗选
  诗五首 —— 唐力
  诗三首 —— 楼河
  清明祭(外一首) —— 炫冬季
  时间(外一首) —— 采耳
  荷叶田田 —— 吴成

■ 热点专题
  卡丘主义——元诗选 —— 周瑟瑟
  元诗关乎中国诗歌路 —— 径方文竹
  假象的恶魔 —— 林忠成
  论周瑟瑟的元诗 —— 宫白云
  元诗,让诗歌写作回到原点 —— 卢辉
  “元诗歌”阐释下的诗写承担 —— 央旦才让

■ 诗歌评论
  致《诗歌周刊》 —— 早春二月
  从自我到自性 —— 马永波
  诗歌,生命的自然形态 —— 李明利
  黑暗里的诗歌 —— 小牛

■ 散文诗界
  春天的雪 —— 张无为
  乌鸦的色相 —— 埙羽
  劳动(外一章) —— 卢恩俊
  西门纪 —— 子青悠然

■ 古体诗词
  汉徘——就恋这把土:恋曲 —— 师木堂主
  无题 —— 镜山小可
  七绝·老花眼 —— 李本柏
  轱辘体【春归•花殇】(选二) —— 谢珍珍
  慰同窗 —— 解铚

■ 诗坛动态
  4月29 —— 5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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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阳诗歌公益日的报道上《诗歌周刊》56期“诗坛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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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周刊》“诗坛动态”链接http://zgsglp.com/sgzk/3160/56/dt/2013/0506/2284.html

中国诗歌流派网“诗歌报道”链接http://www.zgsglp.com/thread-159935-1-1.html


衡阳诗歌公益日“啼声初试”


2013-05-02 来源:你好衡阳网


  5月2日讯 4月29日,诗歌让市图书馆格外美丽——当天上午,衡阳诗歌公益日衡阳诗群专场在此“发音”,各路诗人、知名主持人、古筝艺术家、诗歌爱好者100多人欣逢盛会。
  衡阳诗歌公益日“啼声初试”,便楚楚动人,诱得诗人远人、刘起伦等携作品专程从长沙跑来。
  朗诵会开始前,与会者以诗歌默诵的形式表达了对雅安地震遇难者的哀思与对灾区人民的祝福。
  朗诵现场热烈,点得火燃。陈群洲、聂沛、冷燕虎、张沐兴、杨超群、李镇东、肖雄等15位本埠诗人率先在衡阳诗群专场亮相,上午8点半到11点半,本地主持刘即来、翟志军、文悦、唐丰果、罗晓鲤等人与播音与主持专业培训班的部分学生以及衡东县朗诵协会的会员们朗诵了诗人们的作品。
  诗歌点亮内心,音乐扣人心弦,古筝艺术家王鑫率衡阳清韵古筝艺术中心部分学生为朗诵配乐伴奏。

  据悉,衡阳诗歌公益日由本市诗人陈群洲、张沐兴发起,市作家协会、市图书馆共同举办。此后,衡阳诗歌公益日活动定于每月最后一周的周六上午继续“引吭”。



 

4月29日

     诗歌让衡阳市图书馆格外美丽,衡阳诗歌公益日衡阳诗群专场在此“发音”,各路诗人、知名主持人、古筝艺术家、诗歌爱好者100多人欣逢盛会。据悉,衡阳诗歌公益日由本市诗人陈群洲、张沐兴发起,市作家协会、市图书馆共同举办。此后,衡阳诗歌公益日活动定于每月最后一周的周六上午继续“引吭”。

 

4月29日 

    福州“诗歌快闪”一周年纪念活动在南后街举行。

 

5月3日

    日前,由王佐良选编,金立群注释的《英国诗歌选集》(上下)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二十年前,王佐良先生计划编纂一部译文本英国诗歌选,于是遍选英诗,邀请很多译者共同翻译成中文,并请他们撰写了作者与作品简介。该书的英文版《英国诗选》借用了译者所写的作者与作品简介。之后的二十年中,金立群阅读、收集了大量资料,不断打磨这部作品,成为了现在的《英国诗歌选集》。此书共选诗人64位,诗篇344首,包括了古英语、中古英语和近代英语三个时期的重要流派、作家、作品,是当前中国英诗选编深具代表性的著作。书中除诗歌之外,每一位诗人的作品还包括另外三个部分:作者与作品简介、题解和注释。

 

5月4日

    “五四运动”九十四周年,北大红楼旁传来朗朗诵读声,北京新文化运动纪念馆及其9家共建单位在北京第六十五中学用诗歌重温“五四”精神。《五四畅想》、《野草》、《青春之诗》、《我的中国梦》……12首纪念“五四运动”的诗歌回荡在六十五中学的礼堂。北京新文化运动纪念馆馆长郭俊英专注地欣赏每首诗歌。“今年与以往‘五四运动’纪念日不同,我们拓宽了纪念的人群与范围,与9家共建单位青年学子一起,通过诵读诗歌体味爱国、进步、民主、科学的‘五四’精神。”

 

5月5日

     历史上的今天 : 1996年5月5日,诗人艾青逝世。艾青原名蒋正涵,号海澄,1910年3月27生于浙江,曾用笔名莪加、克阿、林壁等。中国现代诗人。被认为是中国现代诗的代表诗人之一。主要作品有《大堰河——我的保姆》《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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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当诗歌遇上新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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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中国诗歌流派网上线,它和诗歌报网、中国诗歌论坛等是目前较为活跃的诗歌网站。”

——来源:2013年05月07日星期二《人民日报·海外版》第7版“文学乡土”栏目

 

 

当诗歌遇上新媒体  

 


    新媒体时代背景下,人们的阅读习惯越来越依赖于互联网与移动信息技术。各种电子设备移动终端的开发加速了技术对文学生态的改变,让人不禁感叹“纸介文化”正逐渐走向“屏幕文化”。从诗歌专业网站、诗歌网络论坛、博客空间到微博、微信等网络互动工具上的诗歌相关内容,互联网络上到处可以看到诗歌的身影。
  有学者统计,2012年1月至2013年1月间,豆瓣网站的“豆瓣阅读”共出版含新诗类的数字作品87种,图书9种。青年诗人石可、厄土、流马、二十月、王璞、刘海川等均在此平台上推出了个人数字诗集。
  事实上,诗歌与网络的互动历史可以追溯至上世纪90年代。1999年成立的乐趣园网站是当时各种诗歌论坛聚集活动的场所,包括北京评论论坛、诗江湖论坛等等。2011年,中国诗歌流派网上线,它和诗歌报网、中国诗歌论坛等是目前较为活跃的诗歌网站。2005年,在“博客热”的影响下,诗人和诗刊纷纷开设博客,作为诗歌作品交流与诗坛讯息传递的空间,如《诗刊》、《诗歌月刊》的官方博客。近两年来,微博和微信的兴起又吸引大批诗人注册或认证账号,如诗人臧棣自2012年9月开始在微博上发布自己的诗歌作品“丛书系列”。总之,纸质媒体上相对沉寂的中国当代诗歌以网络作为发展契机,勃发出新的生机。
  回顾诗歌与网络的发展历史,诗歌数字出版意在为诗歌和网络的互动建立长效机制,但它仅仅是诗歌新媒体传播的重要形式之一,在更大范围内二者的共赢发展是值得思考与关注的问题。
  自由与多元:网络与诗歌互动发展
  一方面,从印刷媒体到移动媒体,读者接触诗歌作品的渠道增多,在阅读介质和形式上有了更多选择,这种选择不仅体现在电子书、智能手机等硬件之间,还体现在各种诗歌推送类的软件与应用的开发。另一方面,网络加速了信息的流动,诗人之间、诗人与读者之间的交流更加便捷。在今年4月21日举行的首届人民文学新人奖颁奖仪式上,获奖诗人王单单就是通过将诗歌发布到个人博客上而逐渐获得读者和业内人士的认可。
  青年诗人厄土认为,移动终端的普及让阅读介质无处不在,使诗歌的传播成本降低、传播效率提升。自媒体等媒介形态的变化也让诗人个体的力量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
  诗人、批评家、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周瓒认为,首先,互联网拓展了诗歌传播的空间,沟通快捷、海量信息库、便宜的访问、高效搜索功能以及迅猛的科技进步激发出的对新世界和未来的奇异想象,都改变了诗歌的生成与传播生态。其次,互联网改变了诗歌的阅读和批评方式,在传统的文学场域之外,互联网既在诗人群体和学院批评之外另辟了一个新的空间阵地,又能够激发出一种自由穿行于现实和虚拟世界,或不如说是拟真与想象世界的新疆域。然而,重要的是,互联网与移动传媒正在用新技术悄然改变着我们的阅读基础。
  式微与振兴:诗坛发展的辩证思考
  互联网技术对于诗歌传播空间和速度的革新是读者最直观的感受,而现代社会的生活节奏和人们日趋碎片化的行为习惯能否让诗歌发展再一次繁盛呢?青年诗人流马对此持乐观态度,他认为,如果人们愿意在碎片化的时间里读一首诗,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在人们的日常阅读时间持续减少的背景下,这未尝不是一种积极的思考。
  对此,厄土却并不赞成,他认为,阅读的碎片化意味着思考的碎片化,本质上要求的是“阅读难度的降低”。然而,无论诗歌的长度如何,其文体决定了它必须具有阅读难度。
  那么,诗坛的发展究竟能否因为新媒体的介入而走向振兴?
  回答这个问题需要理性而辩证的思考。诗歌在新媒体平台上的传播和发展逐渐形成一个新的话语场所,从空间的扩展和信息的流动来看,与网络的互动能够为日渐衰落的传统诗坛注入新的活力。同时,由于网络信息缺乏足够把关,诗歌创作与传播的门槛降低,许多质量不佳的诗作存在于人们视野,会不会伤害到真正的佳作成为很多人的担心,虽然历史告诉我们,好的作品总会经过岁月的洗礼而流传下来。总之,无论积极或消极的影响,这种振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传统诗坛的解构。在周瓒看来,传统的诗坛正在瓦解中,瓦解和振兴,或许只是硬币的正反面。传统诗坛瓦解得越是彻底,诗歌生态就越可能繁荣和丰富。
  变革与坚守:诗歌新媒体传播前景
  诗歌和新媒体的相互影响必定会随着科学技术和人类社会的发展继续推进,但这种发展的趋势可以从现状推测一二。厄土认为,诗歌网络独立选本、网刊将走向勃兴,因为新媒体能够让相同审美主张的诗人与诗歌爱好者迅速聚拢。比如豆瓣经过长时间的发展,积累了一批高质量的文学、学术及影视戏剧等领域的专业人士与爱好者,他们有主见,习惯自己去鉴别作品优劣。就诗歌而言,通过网站的“标签”功能,读者能够以最快速便捷的方式找到自己喜欢的诗人或者诗歌类型,诗歌作品也能在最短时间内接触到最多的有效读者。
  周瓒说,作为诗人和批评家,她期待当代诗歌能够获得广泛传播,参与到现实的文化建设中,成为汉语言文化在当代的积极能量,或批判或质疑或建构。但是,理论上的空谈是没有意义的,切实的行动要靠有资源、有魄力的“文学代理人”来实现。互联网不会自动产生出有助于诗歌传播的行动者,我们也不能对商人和读者说诗歌更适合这个时代的阅读,这不切合实际。我们只能不断呼吁诗人、出版人以及读者,本着对严肃文学的热爱和对促进文化发展的理想,不断加入到推动新媒体时代的诗歌传播的行动中来。
  诗歌在新媒体平台上的发展首先必然是诗歌普及化和大众化的过程,这是由新媒体的属性所决定的。同时,大众化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分众的趋势将会愈加明显。如此螺旋形地发展,循环往复,直到下一个技术的革命将它推入新的发展轨道。或许,在面对新媒体所带来的不断变革时,诗歌所赋予的只是外在的依附。许多让人眼花缭乱的新事物与新想象,归根结底只是技术与文学结合的表现形式。滤清一切浮华,诗歌的本质和初心不会改变。因此,诗人与诗坛才需要自身的坚守,这种坚守于厄土而言,是对人性的观察与对语言的探索;于流马而言,是忠于自己的内心去创造。正如周瓒所展望的那样,“当代诗人需要有一种选择的自觉,一种存在主义式的积极态度,在否定中肯定,在拒绝中建设。” ( 刘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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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关于设立四个编辑部的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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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健全网站管理体系,保证网站持续、健康发展,根据网站创始人的提议,并征求会员意见,中国诗歌流派网决定设立论坛、群组、微博、博客编辑部,现将四个编辑部组成人员公告如下:
  一、论坛编辑部,主编:王法,副主编:汤胜林,编委:望秦、梁树春、纪开芹、招小波、王丽颖。负责网站论坛管理,向《诗歌周刊》推荐论坛作品。
  二、群组编辑部,主编:周瑟瑟,副主编:如果累。负责网站流派群组协调和服务,邀请外部诗社群体、诗歌民刊等来网站创建群组,与微博编辑部协同办好《群组介绍》、《群组诗选》专题,向《诗歌周刊》推荐群组作品。
  三、微博编辑部,主编:宫白云,副主编:肖振中。负责管理、更新网站官方微博,办好《以诗为证》、《流派诗歌》、《流派评论》、《诗歌报道》、《天下诗刊》、《本网公告》等专题,与群组编辑部协同办好《群组介绍》、《群组诗选》专题,协办《90后诗歌》专题,适时开办新的专题,在微博中做好网站宣传工作。
  四、博客编辑部,主编:韩庆成,副主编:杨立,负责管理、更新网站官方博客,在博客中做好网站宣传工作,及时把网站里的重要文章、诗歌作品转发到博客。
  希望各编辑部组成人员同心协力,做好本编辑部的工作。欢迎全体会员对各编辑部的工作给予支持,并提出建议、批评!


                               
中国诗歌流派网
                                 2013年5月8日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诗歌4首发<椰城>第5期,存目录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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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椰城2013年第5期目录

小说风潮

04 阳光刺眼                刘正权

10  名 片                  杨继光

16 幸福的丁彩云            仲小冬

22 疑似肿瘤                孙 凯

28 请给一朵花开的时间      文若溪

33 小小说三题              张 颢

41 殊途真相                符浩勇

风·南海

43 乡间生灵(四题)        杨泽文

47 色彩变幻的感悟          董 鹏

49 心中那盏灯              杨国峰

51  与青春有关,与爱无关    李训刚

53 如梦的家园              吴晓明

55 随笔两题                王春艳


天涯放歌


57 黄金时光(组诗)            苏建斌

59  一种阳光的流淌       莫·呼和乎

61 王丽颖诗歌               王丽颖




青春文苑



63 许我叫你一声妈         吴盼尔雅

67 大一·大四               邵茹波

71 异乡的月亮(外三首)           肖振中



封二 / 油画《菠萝蜜熟了的季节》/ 周铁利

封三 / 行书条幅 / 蔡扬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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